“大将军,依我看,沈阳城虽说是强弩之末,但墙高兵多,短期内恐怕难以奏效,索性分出一支人马,配合奥巴台吉,去最后打一下科尔沁。科尔沁表面上不言同盟,但背地里,一直轮番派遣3千人马,于外线观望揣测。所以,只有让科尔沁彻底臣服我大明,才好绝了后金的念想。”
吴三桂抬眼看了看何可纲,心中很烦,对于吴三桂来说,何可纲讨厌就讨厌在,所有的建议都是拧着出来,偏偏又都是合情合理,也是必要的,叫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何总兵,千羊之皮,不及狐裘一腋,科尔沁臣服怎样?不臣服又能怎样?奥巴台吉贵为东漠可汗,就算十个科尔沁,也比不得咱们的济北王。”
一旁的奥巴,听到这里连忙咧开大嘴摆摆手,但神情上却很是受用。吴三桂接着说:
“如今沈阳城,我已经猛击三次,从第二次击坍之后,到现在十三月有余,他的东门,就再没重建过。如果不是当初你要我给他们迁陵腾出时日,如今,我早就打进那个崇德宫了。”
说话的时候,吴三桂死死盯住何可纲,显然,只要何可纲再有异议,吴三桂就要发难了。何可纲什么人?还就真不怕这个!大眼睛毫不示弱地怒目回瞪。
“咳,咳,三桂啊,你莫要着急,”眼见要出事儿,一旁的祖大寿立刻出面调和,他是辽东军系中爵位最高的济雪候,为人也非常宽厚,所以大家都给他面子。
“这沈阳城围也围一年多了,打也打这么久了,谅他们也没什么后劲了,也不在这一两天的。况且,攻城的时候,十六万人,也用不着都上去,既然科尔沁那边也快见亮了,我看,就让可纲先陪着奥巴台吉去走一圈吧,也耽误不了什么。”
“…”
吴三桂没搭话,在众人沉默地注视下,自顾自地掏出一颗青石珠子,捏在手里把玩起来,过了有一会儿,才收了起来,然后抬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舅舅,微微一笑。祖大寿眼见外甥的情绪平复了,连忙故意大咧咧的笑道:
“你想想,哪,大家也都想想啊!最近毛承禄于三江口会战多尔衮,五阵五败。虽说他们东江人作战不利,但牵制是一定的,多尔衮的五万人,已经被死死的牵绊在三江口。这沈阳城中的兵马,不过八万余,而我城下大军,却有十六万。这时候如果彻底搞定科尔沁,那这沈阳城,指日也就下了。是吧?哈哈哈!”
“那,便听爵爷之计吧,但不知,何将军需要多少人马啊?”
“两营骑兵。”
“两营?”吴三桂夸张的一挑眉毛,转脸问道。
“奥巴台吉,两营可够?”
“呃,蒙古人口谚中,素有20万科尔沁的说法,虽说现在落了架子,但人数不好太少的。”
奥巴嗫嚅的说出自己的顾虑。而吴三桂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倒并不在乎分给何可纲多少人马,只要能有人反对何可纲的意见,他就高兴。奥巴台吉为人实在,当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微妙,但明军各位将领,却都窃窃一笑。何可纲也是闹个大红脸。
“这样吧,我给你3万的名额,人马任你挑选,然后与台吉连夜起兵,尽快击服科尔沁。”
“得令!”
“得令!”
等级就是等级,何可纲再是刺头,面对直接的军令,也不得不履行必要的手续。奥巴再是东漠可汗,也不敢不严肃对待大明东平大将军发布的军令。
等何可纲行出60里之后,身后又隐隐传来隆隆的炮声,何可纲冷冷一笑:
“为了一己功名,而累军卒若斯。为得战果,竟然坐视友军独支不顾。唉,与督师一比,此子果真豺狼也!”
……
何可纲的咒骂,是传不到吴三桂的耳中的,当然,即便传不到,吴三桂也能猜的到,因此,为了弥补炮声震耳的漏洞,吴三桂紧急下发两道军令:
1.骑兵后撤九百步,但时刻警醒,务必要随时防止敌军出城毁炮。
2.步兵每人都要下发一种耳包,以保护耳朵,但各级军佐,都要时刻警醒,随时注意帅帐这边下发的各种军令。
从此战之后,东北的冬季,人们不再担心耳朵冻伤了,因为圆圆的耳包,就此流行起来。用竹子围成两个圆圆的圆环,然后缝覆上厚厚的毛皮,两个圆圆的耳包之间,用富有弹性的竹条连接,使用时,架在脑袋上,借助竹条的弹性,将两支耳朵完全遮掩,既保暖,又方便。
最近几个月来,朝廷那边的消息,传递的频率越来越密,整个辽东人都知道了,国家为了支持四条战线,已经渐感吃力。这从近期的辎重就可以看出来,原先辎重的外包装上,通常会印有‘户部’或者‘兵部’的字样,但到了后期,印记已经换成各家商号了。因为国家借贷时,是允许商家以实物抵折现银的。
征西征北那边,进展很快,北海郡、承天府的建设,既体现了赫赫战功,也隐隐透出停战的信号。辽东后金这边,山东总督卢象升的出面,意味着国家已经开始正式收手,一旦南清招抚的斡旋工作结束,战争,将彻底终止。
东江毛文龙那边的成绩,很拿的出手滴。阵斩数量虽说不多,但占据的土地大啊!从北山到东海,从三江口到毛怜站。这么大的土地,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说毛承禄那边,最近被多尔衮打了个五战五败,但内行人都看的出来,多尔衮再能打,也坚持不了多久,因为对于一支孤军来说,百战百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哪怕就是万胜,也早晚得自己累死。
最关键的是,毛承禄还救护了善友教。要知道,善友教在作战初期,可是归辽东指挥的。好么,人家拼死拼活的,帮着把广宁给拿下了。却不想,因为吴三桂操之过急,被沈阳缠绊住手脚,不得不主动放弃了对善友教的救援行动,险些把人家的教宗给害死。这可是皇上、东厂耗费心血扶植起来的羽翼啊!
这么一来一往,占地、护教就成为东江军系的最大战功。
在东江军系的映衬下,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对辽东军的非议自然多了起来,归纳起来一句话:
“沈阳城不会打上一百年吧?”
想想也是,国家出人、出钱、出粮、出军火,尽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来支持吴三桂打沈阳,目的只有一个,沈阳之局,一定要取得胜利,一旦沈阳破局,国家将遭受重大损失。而偏偏沈阳打了两年多,居然没‘动静’?
也就在这个时候,袁崇焕再次完美诠释了‘高风亮节’是个什么概念,他利用自己在政坛朝堂的影响力,利用在皇帝、阁臣中的老关系...周延儒、梁廷栋、贺逢圣跟老袁关系都很好...取得了国家的倾力支持,还主动提请国家,先封吴三桂为‘东平大将军’。一旦沈阳城下,授予吴三桂‘东平伯’的爵位。
并且老袁还提出一个非常有针对性的口号:只要沈阳城拿下,将是标志性的胜利,因为那里不仅是大明失去很多年的故土,那里还有一个崇德宫,和里面的那位正主儿。一个敢于在大明朝治下,面南背北称帝开国的天聪汗!
口号一出,效果良好,一切照准。袁崇焕作为文臣,自然最了解什么叫做政治运作。有些事情,平时聊天的时候,可以随便提!但要落到纸面上,就没人会这么幼稚了。所以袁崇焕只提口号,不提功劳。
吴三桂指挥的沈阳战役,牵制并消灭了后金有生力量的80%强,正是辽东军的艰苦,才给东江二少的背后游击,创造了优越的条件。也正是吴三桂的决策调度,才使得整个后金的对局,始终在大明的步调下进行。
这一切,无疑是吴三桂的功劳所在,但因为沈阳城没有破,所以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也就被大家给刻意忽略掉。按杜明的话来讲,这就是:“会打扮的十七八,不会打扮臭嘎巴!”
按照时间进程,之前的沈阳战役可以分为三次。第一次,大家血拼了75场,谁也没趴下,谁也没服谁。
第二次,辽东精锐尽出,群星璀璨,彻底将沈阳包围圈打造成型,还打垮了东门。东门在垮塌之后,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等火烬之后,吴三桂曾经想立刻再打的,但后金多尔衮突然出面,说是要明军履行承诺,他们要迁陵。
在那种节骨眼上,多尔衮要求迁陵,无非就是缓兵之计,辽东军可以不理会的,但终究是提前说好的,连给国家的报告都提前写好了,总不好当着天下人的面反对吧!
再说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辽东军虽说不怕死,但经过几十天的苦斗,得到东门垮塌的战果后,锐气确实减弱了不少,于是第二次战役,只得被动终止。不过从多尔衮后续的动作来看,也算有所收获,‘迁陵’只是一个借口,后金内部的一些运作,被吴三桂摸到了脉络,表面上多尔衮是弃沈阳而走,跑到建州那里搞南清小朝廷,实际上,后金是在自保火种。
看透了这一点之后,吴三桂立刻展开了第三次战役,这次战役,历时很长,攻坚也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里,辽东军是在围点打援。后金各地的援兵,就好像扑火的飞蛾一般,分批地聚拢过来,却全部被辽东军打残打破。这些援军,都是豪格组织和招募来的。多尔衮一直在按兵不动,反而是借着东江、辽东无暇顾及的时间差里,把建州、满城、辽阳三镇经营的非常不错,布置防线、拉拢民众、构建行政体系。把个南清小朝廷搞得是有声有色。
所以,艰苦卓绝的两年缠斗之后,后金已经实际意义上的垮了,只是需要最后一根稻草。但这根稻草究竟是谁?是毛承禄擒下多尔衮?还是卢象升的悬赏招抚?是陆继盛带领善友教的卷土重来?还是代号‘惊蛰’的第四次沈阳战役?谁成为最后一根稻草,谁就可以傲视他人,独领风骚。
面对这样多重的军事、政治、心理上的压力,吴三桂确实有些吃不消,不单单是他承受不起。沈阳城何时拿下,也已经成为整个辽东军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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