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颗?”
吴三桂的伤不算什么,伤口包扎止住失血后,也就没大碍了。他不明白杜明怎么有闲情看星星,于是睁开眼睛往天上找寻,却被漫天的乌鸦吓了一跳,不由得吸一口冷气坐了起来。
“呵呵!”杜明没动,看着飞舞的群鸦,呵呵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三桂,我曾听讲书的先生说起过,诸葛亮可以呼风唤雨,只要灵符一烧,就可以撒豆成兵哩!”
“是啊,武侯之威名,即便千载之下,也叫人心生敬仰之心。”吴三桂说着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站在群鸦漫天的幕布之下,“好男儿,生逢乱世,当道一声,幸栽!沙场用命,封侯拜将,方才不负,这大好头颅,杜叔叔,三桂之心,你当明了!”
杜明突的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走上前来,双手放在吴三桂的肩膀上,二目圆睁,盯住他不放。
“你什么心思,我自然明白。但杀伐用命,我杜明排第二,没人敢充大个,所以,三桂啊!你再怎么拼命,也拼不过你杜叔叔。而且你跟杜叔叔是不同的,杜叔叔只是杀人的将军,你却是领军的统帅!如果想拿下沈阳,你就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夜下广宁城,只是因为你运气好,赌赢了那一局。但你不可能每次都赢,好好想想,这沈阳城该如何打?”
说完,杜明抬手轻轻打了打吴三桂的脸颊,然后绕过吴三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吴三桂一个人,呆呆的回味着刚才的那番对话!
“还有...”
杜明的大嗓门远远传来,但杜明和吴三桂都没有回头,以至于这声音更显得遥远而响亮。
“...不要再想善友教了,他们已经为我们做的太多了,他们不是军人!”
吧唧一声,随着杜明的声音落下,一滩鸟粪滴在了吴三桂的脖子里。吴三桂却仿若不知,毫无反应。
摆在吴三桂面前,是一道千古难题,怎样打下一座敌人盘踞守望数十年的重镇?而如果这个难题又具备了这样那样的干扰因素,怎么解开,就更加繁复了。
1.杜明并非惧怕强攻,正像他说的那样,他其实算得上辽东军系中最勇敢的人,但是他同样是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知道像沈阳这样的军政大城,强攻代价太惨重,所以,拼消耗是不可取的。
2.杜明也反对再次寻求善友教的内应,首先,善友教并不是军人,在广宁城,也许可以出其不意的搞接应,但在后金经营数十年的盛京城里,这根本没有可能。其次,后金已经着手清洗和屠杀善友教众了,为了大明,人家已经做出很多的牺牲了,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找善友教,就算没人骂你无情无义,也一定无异于逼人反水。
3.通过签订城下之盟也更加的没可能,首先后金并没输给你,拼消耗的时候,防守一方的优势,永远大于进攻的一方。更何况,吴三桂刚刚摆了一次‘虚与委蛇,席间刺杀’的鸿门宴,在这种情况下,指望后金主动认栽,是根本不可能的。
4.穴攻、水攻、火攻,这些由历史总结出来的有效手段,在这个季节,统统不灵光了,因为这里是辽东黑土,因为这时侯是仲秋时节。崇祯十一年八月。
除了军事上的难点,还有政治上的困扰:
1.皇帝那边,内阁那边,在吴三桂领导辽东军系,同后金全面交火的问题上,态度很明确,支持!但是,对于吴三桂以很不光彩的手段,同时摆了袁崇焕和国家一道的做法,却非常不满意。
2.如果袁崇焕利用自己在辽东的影响力,公开掣肘吴三桂的军事行动,那么,辽东军系对吴三桂的支持力度反而会持续增加。但是,袁崇焕却拖着病体,竭力配合吴三桂,并且很平静的安排后方辎重配给的各项工作。这么一来,辽东军系中,反对吴三桂的声音,就逐渐增多起来。人心换人心嘛,袁崇焕对他们辽东够意思,这么些年劳心劳力的,没你吴三桂这么办事儿的?
3.他吴三桂是辽东二代的代表,大家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并且都公认他在文韬武略方面的出色成绩,这样的评价,即便在东江军系中,也不是没有市场。但现在,猛攻沈阳十五天,损兵折将却不动分毫,大家对他的怀疑也逐渐增多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老辽东的头面人物,祖大寿、曹文耀包括吴襄在内,都采取了退居二线的做法,只是各自派遣自己的得力部下,指示他们全部归吴三桂统一辖领。目的就是给大家一个回旋的余地。但他们无疑是支持吴三桂的。
反对吴三桂的,是何可纲和吴阿衡。何可纲是袁崇焕一手提拔的将领,对于他来说,袁督师永远比小桂子重要。吴阿衡的身份更接近文官,因此,从维护阶级立场上,他天然的选择袁崇焕。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通过迅速且又辉煌的战绩,才能打消这些不利因素。只要拿到了过硬的战绩,一切矛盾就都不复存在,到时候,各方大员出面斡旋,朝廷再和一下稀泥,这事儿就过去了。
吴三桂一动不动的伫立良久,在这期间,鸦群逐渐的稀疏起来,重新又落到枝头栖息了,远远望去,已经开始落--绿@色#小¥说&网--的一起冲着何可纲来。其实这些都是虚的,因为从吴三桂闹事儿,到现在围打沈阳城,过了起码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吴襄现在才辞职?蒙谁大傻子呢?但大家现在的目标其实也是一致的,尽快拿下沈阳城,毕竟战事一开,不死不休。所以劝慰的话语,多过许诺,也是正常现象。
最后,何可纲也被磨的实在没脾气了,况且袁崇焕临来前就说过‘一切以战事为重’,他也只能为督师做到这一步了。
“吴老襄,我别的不说,你这宝贝儿子现在可快疯了,打沈阳有这么打的吗?猛攻十五天!打残了2万多人,打光了整三个月的辎重,连人家大门都没进去过,照这么打下去,不用咱们出手,他自己就得交待喽。你说怎么办吧!”
“所以才找你来了啊!你问我,我他妈哪知道啊?咱这当父母的,不就是上辈子欠他们,这辈子还他们来了嘛!”
“好了,好了,”曹文耀连忙出面圆场,“何将军说的是,沈阳城,墙高且厚,积粮,积兵都很多,又有黄太极、多尔衮这俩小子坐镇指挥,这么打确实不灵光!”
自曹文耀起,一众军官将领,才正式步入了正题。大家的发言,也都开始具备了专业性的见解。
“是啊,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布置外围的防线。否则,后金各路勤王兵马越聚越多,早晚成破败之局。但眼下最要命的,”何可纲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之后,才继续说道:“是要选派兵马去游走科尔沁一带,只要阻挡科尔沁的援军。一切还有商量。”
“对,好在咱们现在的人手不少,朵颜那边也可以出点人,这事儿我们蓟镇这边担下了,多了不敢说,一两万还是没问题的。至于科尔沁那边,吴抚已经写信过去了,说的是咱们打的是后金,没想动他们,并且约定,只要科尔沁能等到冬天再出兵,就算是大明的朋友,将来封王诰命,一定比后金还高。军政双行,想来问题不会太大。”
“嗯,但眼下必须要尽快取得进展,只要有可以说得出口的胜阵,对咱们就最有益处。我看不如这样,干脆把他们祖坟给刨了怎样?这也算是一个战绩啊!”
“不行,不行,天禄你的主意绝对不行,刨了祖坟,人家更跟咱们玩命了,估计就连那些失散的汉民都不敢不打了。这绝对不行!”
“那侯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样,先加派人手,蓟辽两镇的人马,能派多少就派多少,奥巴那边的人马也要。然后分出两路偏军,去阻击后金援兵。援兵能阻挡多少是多少。接下来,再写信射进城去,就说刀兵无眼,恐连累他们的陵园,让他们赶紧迁陵。只要他们迁陵,咱们双方可以休战一个月。这样一来,在战报中写上‘迫敌迁陵’四个字,多少也算有交待了。”
“这么干成吗?”
“吴襄!你就甭管成不成了,我们现在可都是在帮你儿子保命哪!”
“我看可以,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摆明了咱们的态度,不是来屠城的,而是来收复故土的。后金那边这两年的损耗其实不少,人心早就浮动了,只要他们迁陵的时候,咱们一动不动,那在人心的争夺上,就事半功倍了。”曹文耀。
“呣!这法子就这么定了。一旦迁陵,就等于分去城守之兵,守备沈阳城的人马,少一千算一千,多少都可以减轻攻城的压力。但还是要双管齐下,沈阳城一定要再打一次。但这次,应该叫三桂多点变通出来,比如,在北、东、西三个方向,故意的挖掘暗壕,再让阻挡援兵的偏军,去水源头走走,这样给对方造成错觉,以为咱们还是在四个城同时强攻,不敢轻易调遣军队。然后突然全力猛突一门,只要能把一个门拆散了架子,后金想不迁陵都不行了。”何可纲。
“好啊!兵不厌诈嘛!这法子也可以!”
辽东军系的几位大佬们,终于达成了共识,并制定了一个初步的战略计划,当大家分头准备时,祖大寿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
“你回去告诉哪个小兔崽子,他的‘众将云集,偏军打援,主毁一门,迫敌迁陵’的法子,我已经替他办妥啦。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还有,何可纲不日即到,叫他一定以礼相待,胆敢再行不义,就是他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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