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亦附议!”
大家一见现在这事儿已经没什么敏感因素了,也就都出来打圆场。一时间,大家似乎都忘记了,那死去的数百万人。
……
八百里,大巴山,连绵起伏,巍巍峨峨。山势雄奇,云海茫茫。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悬岩绝壁,峡谷瀑布。幽深秀丽,山花野果,奇珍异兽,无不包罗其中。如此美景,人迹罕至,不收门票,不受管束,是扯旗吹哨子的大好去处。所谓扯旗吹哨子,是黑话,意思就是上山造反。
那腹地在万源、南江、镇巴、城口一带,还有一处让国人时常心生温暖的温柔去处,晋人陶渊明记述的桃花源的原型——开江县。
山势巍峨之间,是一条盘肠小道。小道之上,一行三人正在缓缓而行。当先一人,豹头环眼,虎背熊腰,时尚春寒料峭,但这位依然是精赤上身,身上纵横数十道疮疤,古铜色的身形,虬结的肌肉,显得是那样的,那样的威猛!腿上一条白绸灯笼裤,腰间两把鹰嘴短火铳,脚下依然是赤脚。
大汉手中举着一把平头平身的砍马扑刀,沿着小路,不断的滥砍滥伐。他,显然是后面两人开道的先锋。
最后一人,矮墩墩,胖墩墩,浓眉细目,一脸憨厚。身穿百褶粗蓝布短坎长裤,脚下一双千层底儿布鞋。肩上跳着个扁担,扁担两边的东西,一看就不少,但此人挑起来是腰不弯,气儿不喘。他,显然是此行三人中的跟班脚力。
现在,便让咱们看看中间这位正主儿吧。
此人高矮适中,胖瘦有度,宽额朗目,玉面美髯。一身儒生装扮,头上儒巾,身上儒袍,脚下官靴,手中一把折扇,因为天气太冷,所以一直折起来握在手中。除此,别无长物,连戒指都没有。行走在前后两人之间,更显得是潇洒之极。
大家别看此人装扮简单,但这位先生却绝对不是个朴素的人。因为他手中的扇子,是镂雕牡丹纹象牙骨折扇,头上儒巾的用料,是最最讲究的蚕丝暗火珊瑚绢,儒袍的用料,是真丝五枚锦波缎。
他这一身简简单单的装扮,总价值300两银子(折合人民币10多万)。呵呵!
他是谁呢?他就是大明五军都督府,代天子巡抚福建、两广暨总督南洋海事商事,光禄寺少卿,熊文灿。
前面的莽撞大汉,是福海水师都督郑芝龙的亲弟弟,大明南洋水师总兵郑芝豹。后面的家人,是熊文灿的多年仆从熊全。他们一行三人,可不是没事儿进山找着挨抢,而是奉大明天子诏令,领内阁明刊令状,携兵部堪合,前来招抚李自成的。
熊文灿当年孤身一人(其实还带着熊全,应该是两个人),于海上赴会郑芝龙,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郑家海军归建大明,成为威震南洋四海的福海水师。他的名士风范,早就风闻天下了。
洪承畴、杨嗣昌在义军之中的名声太臭了,所以,要想招抚义军闯王等人,只有熊文灿最合适。在天下英豪的心目之中,熊文灿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咧。
这次接到任命后,熊文灿意气风发,重新回到了十年前那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少年心态。他这次任务,不仅仅是给川东湘西一带打造一个太平时光,更重要的,是要替一大堆的人开脱罪责。
谁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力主剿匪的,洪承畴似乎可以当这个替罪羊,但人家洪承畴除了‘洪屠手’的外号,不是还有一个‘洪盐酒’的雅号嘛。杨嗣昌更是,小杨大人从来没公开说过要剿匪啊!皇上那边更是,皇上倒是说过要剿匪,可那一届内阁都没同意啊!但偏偏到处都在剿匪,这样一来,就急需一个人出面,把这件事儿的影响,降到最低最低。
呵呵,这就是政治,没说过不等于没做过,但没说过的话,一定就是没说过,谁也不会承认的。
所以,熊文灿的招抚工作,一旦做的漂漂亮亮的,那他等于是替很多很多人解了难题。这才是熊文灿最高兴的。
老熊高高兴兴地接了任务,高高兴兴地就跑了出来,从北京城,直接就杀到了襄阳。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大家考虑到他的安全问题,派了个郑芝豹随行护送。原本郑芝龙、杨嗣昌还想给他配个三、五百人,但不论是熊文灿,还是郑芝豹,都笑嘻嘻的婉拒了。
他们一行三人,取道宣汉县城,背向西,面朝东,穿乡场,过木桥,进一条大山沟。沿着小路溯溪而行,左弯右拐,忽上忽下,一路悠闲而又迅速的行来。
这一天,正午,太阳当头,脖子手臂上就有了一种火辣辣的感觉,额头上的汗水流进了眼睛,蜜蜂蛰了一般难受。但这是指郑芝豹和熊全二人的,熊全背着行李,郑芝豹精力太充沛,汗水自然就多了。
但熊文灿因为最悠闲,所以身上没汗。再穿过七里峡谷,山势渐缓,山峰渐弱;人往前走,山却往后退缩,最后竟看不见山了,原来他们进到了一个山谷之中。
见熊文灿做手势休息,熊全放下挑子,长出一口气,山风一吹,那种爽劲,妙极了。郑芝豹则躺在草地上,随手抓起一把青草,放入嘴里大嚼几口就咽了下去。这人脑子向来缺根弦儿,这么吃竟然没药死他,还越活越壮实,实在是人间极品。
熊文灿呢,则负手临风,欣赏这大好河山,只见眼前天地,豁然开朗,山花聚稠,沃野万顷。熊文灿突做奇想,如果把这山谷进口和出口那里堵起来,这不是就是一个天然的伏击死地吗?!
呵呵,熊文灿虽是军界翘楚,但他还真没有领兵沙场的机会。海战有郑芝龙呢,他就是一文官,但并不妨碍他这个军事门外汉,不断的自己给自己打气。
“引敌入瓮后,本官定叫两边施射,箭羽矢蝗,飞落如雨。再点把火,烧个三天三夜,不世之功可全矣!”
呵呵,他偏偏没想,怎么才能将敌人引进来啊?
正在熊文灿在这意兴阑珊呢,郑芝豹忽然跃起,横执朴刀,当在熊文灿身前,随即左手掏出一把鹰嘴短火铳,平端胸前,目视前方。
“灿爷爷,来人在十人上下,来者不善!”
唉,郑芝龙与熊文灿称兄道弟,偏偏郑芝豹叫熊文灿为爷爷,这什么逻辑?
“无妨,无妨,阿全啊,把本官的国旌打出来。”
“是!”
熊全干脆利落的立刻从挑子中,拿出一个包裹,打开,展开,抢过郑芝豹手中的朴刀,高高的将旗帜挑了起来。
郑芝豹嘴里嘟嘟囔囔小声争辩,手下又抽出一把鹰嘴短火铳出来。两把鹰嘴铳黑洞洞的枪口,警惕的对着前方的草丛。
红边蓝缎子旌旗上,书写金光闪闪几个大字:
“大明,奉旨总理招抚,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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