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上官谦脸上有着一种恬淡幸福的表情，那是为人父母独有的一种感觉吧。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他的失落和忧伤。
“……等等，上官羽枫……”星龙猛然想起了什么，“那，千羽枫……”
“是我替羽枫起的外号。”上官谦伤感地答道，“那时候，羽枫整天看着防卫军的飞机飞来飞去，于是就跑来问我他什么时候也能飞。那时他才四五岁，不可能取得什么飞机驾驶资格，于是我就打趣他，说等他有了一千片羽毛时再考虑飞吧。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了收集有羽毛的东西，比如羽毛球或者仿古羽毛笔之类的。看到他这种举动，我们一家人都觉得有趣，就给他起了个‘千羽枫’的外号。他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还亲自设计了一枚图章，让我帮他做出来呢。”
“是这个吗？”星龙拿出了那个千羽徽章，问道。
上官谦接过徽章。那的确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标记，一双丰满的羽翼大张着，仿佛可一瞬间腾空飞向天外。与他记得的那个徽章唯一的不同之处是，这颗徽章上有一道深深的裂口，像刀刻上去的一样，似乎意味着他对这个世界有着决裂的勇气。
“是啊……”上官谦点了点头，“它是他自己设计的。他一直对美术不兴趣，但为了画出这个徽章，他用上了当时的他能用上的所有认真劲头。那样过了很久，他才终于画出了这个标记。他说，那是他的很多心血，这个标记对他而言的重要xìng仅次于生命。那时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也只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真的把这个标志带到现在。不光是戴了这个徽章，连平时一些不太正式的签名，他也会很认真地在旁边画上这个标记。”
“好帅呢，星影有这个习惯吗？”小诺有些心动地说。
“有啊……”星影点头，“我跟他是同学的时候，他教过我设计自己的签名风格，所以我现在签名都不太习惯不用这种画了呢。”
星龙这才想起来，在他拿到guts的关于他的文件的时候，看见星影的签名下方有张画工jīng细的工笔图，画的是一颗流星。当时他觉得星影这习惯很别致，不过现在才知道那是跟千羽枫学的呢。
“哦……可是后来又怎么样了呢？”轩云问。
“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吗？以他的为人不是这样子的啊。”星影更是急不可耐。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千羽枫会变成那样呢。
“因为……”上官谦叹了口气，“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好像是羽枫十岁那年，我们正好休假，于是我就把他和羽杨——确切地说，我带了我们一家人——去休假旅游区游玩。除去观赏景点的时间，我们都在汽车旅馆住着，因此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一家应该都可以平安回来的。只是，有天晚上，羽杨好像在网上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宿营区，吵着要我们带他去野营。羽枫唯他哥哥命是从，自然也要求要去。”
“后来呢？”星龙问道。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定是件可怕的事。
“后来嘛……”上官谦的呼吸开始急促，“羽杨不知道为什么，一到野营地就到处乱跑。羽枫也跟着他过去了。他们跑出去以后，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我们连忙去找，结果看见在不远处，有两个近六十米高的巨大身影正在搏斗，不一会儿就飞走了。我们连忙跑过去，看见了一个原本没有的军营，其中最大的一座亮着灯，里面不时传出枪声和搏斗声。我们趁着里面没人溜过去。我靠我无比强烈的直觉认定羽枫一定在里面，于是带了几个防卫军卫兵冲进了营房。可是，我看见了连我现在想起都感觉可怕的景象。几十具半人鱼士兵的尸体倒在地上，头全朝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对着营房的一个角落，羽枫正拿着还在冒烟的枪呆站在那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羽杨却不见了。我们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半人鱼士兵？”星龙虽然知道插话不好，但也忍不住问道。
“半人鱼士兵迪格恩，毁灭指引体的一种，拥有极高的生存能力和高战斗力，唯一可算缺点的是身高只有两米多一点。”星影解释道。
“哦……接着呢？”
“我们没有办法了，只能问羽枫，羽杨去了哪里。”上官谦深呼吸了几下，语气恢复平静，但依然掩盖不住忧伤，“可是，羽枫却完全忘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曾经见过那些半人鱼士兵并且与之交火。我们甚至不敢跟他提起羽杨，因为他甚至不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了。每次他试图努力回想，就会头痛剧烈甚至昏迷。医生猜想他可能是受到刺激过度导致脑部神经损坏，造成的不仅仅是失忆，还可能同时导致脑部多处结构异常。”
“啊……真可怜。”小诺说道。
“自从那次以后，羽枫xìng格大变，由原来的开朗变为沉默少言，并且开始钻研他以前根本不感兴趣的宇宙学和量子力学。一开始我以为他的脑组织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会导致jīng神疾病的神经坏死等现象——而他甚至一开始还拒绝接受检查。我们怀疑他向我们隐瞒了什么，但一问起他他就会头痛发作，我们也只好不加问。而且后来，他还自己制作了一台分析用电子计算系统，每天像巫师祷神一样在那里查阅些什么，而且还不肯告诉我他在干什么，电脑和rì记都上了密码。这个秘密维持了好久，直到有一天我们基地受到了一只宇宙魔兽的攻击，在击杀魔兽以后的调查中我却意外地发现，它是被羽枫召唤出来的，四处游荡的时候来了我们基地。那天我急火攻心，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可是才问到一半他就头痛得昏倒在地上，我只好把他送去医院。他住院那几天我没空去看他，只是从护理医师那里知道他对我很失望。过了没多久，他就逃出了医院，一句话也没留，也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说到这里，上官谦似乎后悔万分。
爱兰妮拉和小诺听得也都很是悲伤，就连平rì冷漠的小冷也些戚然，想必也是因为这样的人吧。
“那以后的事又如何？”星龙问道。
“他以后的事，你们比我知道得也该更多。”上官谦答道。
星影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那些半人鱼士兵的尸体旁边还有过什么东西吗？”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问道。
“别的东西？……似乎没有看到。”上官谦说道，“……啊，对了，在营地旁边有一片被风刮倒的树丛，似乎有巨大的飞行物飞过。不过根据计算，它的体长至少有一百米，应该是一架类似私人飞机的飞行器……”
“或者体型较大的有翅膀的妖兽。”星影接上他的话，“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呢？”
“都差不多十年了，那个痕迹早就没有了。”上官谦无奈地说，“不过，当时的档案，还有半人鱼士兵的尸体标本，我们也都保留了下来。”
“带我去看看。”星影忙说。
“在先知号上……”上官谦为难地说，“不过，有我的指令，那里的人随时可以把它们给你们展示。”
“哦……”
上官谦再次沉默了一会儿。
“这也许是家族诅咒吧。”他叹口气，说道，“我们上官谦家族一直把持着银河的军政大权，与那些会成为我们威胁的生物作战无数，杀死的自然也不计其数。我们族人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却一直信奉一个原则，那就是因果。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无论战斗有多么残酷惨烈，我们都不应该放纵自己成为一个残忍的人。这是上官家族几百年来传承的信条。”
“哦……”小诺点头。
“可是，我们家族传说，曾经有一个叫作上官修果的族人，xìng情残酷暴虐，自从当上了银河系卫队的总指挥官，他就把家族信条完全忘记了。每次他指挥的战役，从不会抓获战俘，因为都被他指挥手下杀死了。对付一些魔兽时，无论是怎样的，被他盯上也就成了碎片。有一次，他盯上了一只怪兽，要求手下把它消灭。”上官谦说道。
“之后呢？”爱兰妮拉问道。她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上官修果杀死了怪物，并且怀疑是一个孩子做的——事实上那只怪物只是接触污染物后的变异的小狗，那孩子的宠物——把那小孩子抓了起来。那孩子确实很聪明，他在途中就逃走了。上官修果很是生气，带领一支分队去追。他一个人开着队里最快的三栖战车追去了，而他手下的十几个人只能用巡逻车在后面跟着。明亮的月光下，巡逻车们飞快地往一块平地上赶去。车上的士兵追了一二里路，碰上了一个路人，路人被他们凶恶的问话吓坏了，好半天答不上话来。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吞吐不清地说出来，上官修果朝那个方向去了，后面还跟着一只恶魔般的黑龙，真是恐怖至极。士兵们跟着上官修果混了几年，个个胆大包天，继续追上去。结果追到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看见上官修果的车，已然被击毁了，但上面没有人也没有尸体。士兵们纷纷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纷乱地调头就走，只有平rì最大胆的三个兵继续追到平地上。”
上官谦像背书一样逐字逐句讲述这个传说的时候，没有人插话。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种离奇的气氛吸引住了。
“平地上月光满地，周围笼罩着一种惨白的雾，让人觉得寒气四散。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上官修果和那孩子都躺在那里，显然是已经死了。上官修果手里还有一支打空了的枪。他们正觉诧异，抬头看看旁边，顿时魂飞魄散。那是一条黑sè的巨龙，巨大的双翼在月光下像极了一双可怕的断头刀，血红的双眼仿佛就是来自无底深渊的地狱之火。他们大叫一声，调头就跑，还大喊救命，喊声凄惨至极。后来有一个被活活吓死了，另两个也吓成了jīng神病，虽然后来有一个治好了，但他却完全忘记了那天的事情，甚至一提起‘上官修果’这个名字就头痛不已甚至昏倒。这也许就是报应。”上官谦的表情有些诡异，说着，“那条魔龙被那时的卫队称为‘卡修斯（curses）’，意思是‘诅咒’。据说从那以后，奇特的事就不停降临到上官家族族人的身上。”
听到这里，几个女孩都害怕极了，把身子缩成了一团。就连见多识广的轩云和星影一行人，虽说不怕，但听到这里时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真有这回事吗？”星龙有点不信。
“本来我真是不相信的，可是…...如果说这真是家族的诅咒，为什么会降在羽杨和羽枫身上呢？不管他们现在怎样，当年他们可什么也没干过啊……”上官谦悲切地说。
“唉……”
上官谦收了一下心情，平静下来。
“不说了，不说了。明天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先知号上查一下档案。”他说道，“那出事的地方写在档案里，虽然不建议你们去，不过，也无妨。”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