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菜贩感激地离开、东方堂双手被硬塞了两颗大白菜,阮香吟这才惊觉cc仍在他怀里,忙不送地退开,语气冷淡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阮姑娘,既然我答应了你要尽地主之谊招待你,总不能放你一个人不管吧。”无视她的冷漠,东方堂依旧好脾气地说。
话说得那么好听,方才不也是放着她,净顾着替病人看诊吗?
阮香吟冷映了他一眼,再看了眼他手中的大白菜;这情景倒是有几分好笑,不觉粉唇微扬,旋身径自向前走。既然他爱跟,就由着他跟吧。
“来唷!热腾腾好吃的豆沙包!”
一名小贩拉长脖子叫卖,不少人闻声靠了过去,人手各拿几个,看来生意不错。
阮香吟好奇地走上前,阵阵香味扑鼻而来,这才窜到肚子有些饿了。
“大叔,这豆沙包怎么卖?”
“姑娘,这豆沙包一个……”
小贩话说到一半,瞧见她身后的东方堂,再看了她一眼,连忙拿了两个包子包了起来,递给阮香吟,眼睛却是看着东方堂。s3;
“姑娘,这豆沙包就送给你跟东方大夫吃。东方大夫,谢谢你医好我娘的病,又不收我诊金,真是太谢谢你了。”
小贩感激地频频道谢。东方大夫能来到冈陵城,真是冈陵城所有百姓之一祸。
“这位大哥你客气了。这两个包子的银子,一定要给你才行。”
东方堂从怀里拿出碎银,小贩反倒后退了一步,双手拚命在空中挥舞,硬是不肯收。
“东方大夫,我不能收你银子的。我若收了,我娘一定会怪我的。”
“是啊!东方大夫,你那么好心地免费替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看病施药,在这冈陵城内,谁敢收你银子啊。”
“东方大夫,这只鸡肥得很,等会我就送去龙凤楼给你,让你补补身子。”
卖鸡的小贩原本是要直接给他鸡只的,可瞧他一身儒雅气质,身旁的姑娘又娇弱得很,遂改变主意,打算亲自送过去。
“东方大夫,这些刚出炉的糕点给你带回去吃。”
“东方大夫,这些菜和豆腐……”
“东方大夫……”
不容他拒绝,附近的小贩非常热络地接二连三硬塞了不少东西给他;见他双手已满没办法再拿,转而塞给他身旁的阮香吟,等到两人一条街走下来,真可谓是满载而归。
“哇!三哥,你又被街坊的热情给淹没了。”
张振和王钦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也难怪三哥不爱上街;街坊的好意,他无法推却,却又不想占人家便宜,久了,三哥就变得不爱上街去,但仍是有不少病人会拿些吃用的来回报三哥。
阮香吟直到双手和怀里空了,这才无奈地瞥了眼身旁的东方堂。她总算见识到这男人受欢迎的程度了,依她所见,恐怕连当今圣上出巡都没他那么受百姓爱戴。
“阮姑娘,不好意思,本想陪你上街,结果却反倒累了你搬这些东西
回来,扫了你的兴致。”东方堂歉疚地说。
这一路上,只见她冷着一张俏脸,一句话也不吭,想必是对他极为气怒吧。
“罢了。我先去休息了。”
阮香吟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拾级而上,返回她暂住的客房歇息。
“王钦,先命人送午膳给阮姑娘,我去看一下孙婆婆的伤势再回来。”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东方堂朝身旁的王钦嘱咐,随即走出龙凤楼。
“三哥好像很关心阮姑娘?”张胜瞧了眼客房的方向,再看了眼东方堂的背影,突然说道。
“别胡说了。三哥对人向来就很好,更何况阮姑娘救过三哥。”
张振想也没多想地轻拍弟弟的头,直接否决他的话。
“别在这里乱嚼舌根了,还不快分头去做事。”
王钦瞪了两兄弟一眼。这主子的事情,哪容得他们底下人说嘴,即使这两兄弟受到三、四少爷青睐,也不准他们在背后议论。
“张振,没听到三少爷的话吗?还不快将午膳送去给阮姑娘。”
“是,马上去。”
两兄弟连忙分头去做事。
在用完张振送来的午膳后,阮香吟倚窗望向楼下车水马龙的大街,只觉得胸中有股莫名的烦闷。
离开乐山已经半个月了,她想念那里的清静。本性不爱与人来往的她,处在这人来人往的龙凤楼里,觉得不自在极了。
想到方才在大街上所发生的事情!——看到深受百姓爱戴的东方堂,还有他的真诚和善、不计回报的待人处世态度,她与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
人,他像是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她则像是冰冷的霜雪,孤傲清冷。
莫怪乎东方堂会如此受欢迎了,像他这样的谦厚君子,又拥有一身医术,确实是百姓之福。
而,极不适应这里的她,或许真该走了。在这停留半个月来,并未见到爹再返回,想来应当不会再加害东方堂才是。
所以,她想离开了。
打定主意,她决定下楼向东方堂说一声,打算明儿个一早便动身返回乐山。打开房门,才走下阶梯,即瞧见楼下一团混乱。
“冬梅,你怎么了?”
王钦脸色发白,扶着大腹便便的妻子;方才两人说不到几句话,她就突然额冒冷汗,双手抱着肚子直喊疼。
“糟了!冬梅姐是不是要生了?”张振紧张地问。
“那现在怎么办?三哥又不在这里!”张胜直觉就想到东方堂。
“笨!三哥是大夫,又不是产婆,我赶快去找产婆来!”
张振轻敲弟弟额头,对他交代一声,就欲奔出龙凤楼。
“站住。”阮香吟缓步踏下最后一阶阶梯,叫住张振,对王钦说:“由我来负责接生吧。”
张振兄弟俩楞在当场,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他们有没有听错,这位阮姑娘要帮忙接生?
倒是王钦最先回过一神来,连忙抱起哀嚎不断的妻子,快步往自己住的厢房奔去,阮香吟则随后跟上。
王钦将妻子抱上床后,阮香吟即命他备妥热水和干净的布巾,及一把消毒过后的利剪,准备妥当后,将闲杂人等一律赶出房。
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外头等待的众人——包含几名龙凤楼好奇的常客,全都紧张地在外头等候。
房里头不时传来冬梅的痛嚎声,那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让王钦的脸色愈加惨白,焦虑的他只能不停地来回走着,双手合十,拚命地祈求老天保佑。
“王掌柜,刚才那位姑娘是谁啊?年纪轻轻真的会接生吗?会不会有事啊?”
熟客之一好奇地跟过来看戏,听着里头的痛叫声,不禁担心地问。
“是啊!怎么从未见过那位姑娘,她是谁啊?”
熟客之二也十分好奇地追问阮香吟的来历。
“阮姑娘她应该会吧……”
王钦自个儿也不确定,但事情紧急,由不得他去细想,直觉就是相信她会,毕竟三少爷也认同她的能力。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一抹修长的身影同时出现,众人见到是他,自动让开路来。
“三哥,你回来啦,冬梅姐在里头生孩子。”
张胜拉着他的大掌,急忙说着这里发生的最新状况。
“三少爷,阮姑娘在里头替冬梅接生。”
王钦满脸焦急,听着里头不断传来的凄厉痛叫声,一声声撕扯着他的心;若非三少爷是男人,他还真想请三少爷进房看一下里头的状况。
“别担心,有阮姑娘在,不会有事的。”
东方堂含笑安抚,双手负于身后,陪着众人在外头等候。
“三哥,那位阮姑娘真的会接生吗?”
张振瞄了眼王钦着急的神情,仍是忍不住问出大家心底的疑惑,毕竟阮姑娘太年轻了,让人无法不怀疑。
“应该会吧,她现在不是已经在做了?”
他相信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毕竟人命关天,若没有一定的把握,他相信她不会插手帮这个忙;相较于众人
怀疑她的能力,他反倒讶异一向冷漠的她愿意主动帮这个忙。
什么!三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也不确定吗?
这下子王钦的脸色更白了,房里头陆续传来逐渐无力的痛叫声,让他胸口紧挣,乱了方寸。
就在众人惶惶不安、东方堂含笑的等待中,一个时辰后,房里头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众人这才如释重负,大大呼了口气。
房门由内打开,阮香吟抱着婴孩走了出来,交给双手微颤的王钦后,一双清澈水眸对上深幽温暖的黑眸。
“辛苦你了。”
东方堂从怀里取出巾帕,在众目睽睽下,毫不避讳地轻拭她秀额上薄汗。
“我有话对你说。明儿个我就要离——”
阮香吟话说到一半,即被身后虚弱的喊叫声给打断了。
“阮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帮忙,只怕我没有办法顺利生下这孩子。”冬梅感激地说。
外头等候的众人只听到她的痛叫声,却不知道她生到一半时痛昏了过去,全靠阮姑娘将她救醒,并一直在她耳边鼓励安抚她,才让她平安生下这孩子。s3;
“阮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
王钦抱着孩子,感激地频频道谢。方才他已听妻子说了房里的情形,这才知道方才的生产过程有多惊险,想到自己还怀疑过她的能力,不觉汗颜。
“你们不用那么客气,我只是刚好在场才会帮忙。”
不习惯接受他人道谢,阮香吟后退一步,却撞进一堵厚实的胸膛里,回头一看,东方堂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就见他脸上扬起一抹别具意的笑,接着双手一推,竟将她推向床边。
“阮姑娘,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冬梅主动牵起阮香吟的手;打从阮姑娘出现在龙凤楼,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浑身透着一股疏离,令人望而怯步,不敢与她亲近;今日这一事,才让她知道,阮姑娘是个外冷心热之人。
“香吟。”
阮香吟回答的同时,气恼地瞪了眼在一旁双臂环胸又擅自作主、含笑望着他的男人。
“以后,我就叫你香吟。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可以叫我冬梅姐。”
冬梅自是没错过她瞪视东方堂的眼神,唇角不禁微扬,主动释出善意,希望能与她多亲近些。阮香时并未回话。没有以后了,她明儿个一早便要离开。
“香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事?”
“我的身子一向不是很好,这产后调理身子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帮我。虽然三少爷也是大夫,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不若我们同为女子,有些话也比较好启齿。香吟,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冬梅温柔地看着她,恳求地问。
阮香吟秀眉微蹙,水眸底有抹为难;她若是同意,岂不还要留一个月?可她明儿个一早就想走离开。
“是啊!阮姑娘,请你帮个忙好吗?”
“香吟,你就答应吧,毕竟是你帮冬梅接生的,就当是帮人帮到底吧。”东方堂来到她身旁,轻轻说着,也希望她能同意。
水眸睐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突然直呼她名字;目光扫过三人期待的脸孔,为何她有一种硬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好吧。”
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下,她无奈地颔首同意。
月圆如镜,晕黄的月光流泻一地;凉风轻拂,树影摇曳,落叶飞舞。一声叹息出自坐在后院长板凳上的纤柔身影。
她是怎么了?竟然答应要帮冬梅的忙。一向不爱与人来往过密的她,竟会答应这种事。她应该冷着脸拒绝,然后转身走人,这才是她向来的行事作风。懊恼的叹息声再起。
是他们期盼的目光令她心软吗?
可她何时又在乎过别人的眼光了?总之,这一趟下山之行,似乎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香吟。”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阮香吟惊愕地回首,愕然的水眸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这男人是何时来的,为何她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睡不着吗?今晚的月色倒是挺美的。”
东方堂缓步来到她身旁,抬头负手望着宛如黑幕般暗沉的穹苍上挂着一轮明月,享受着静谧的月夜。
阮香吟不发一语,一双清澈水眸打量着他俊秀的侧脸。
四年前,两人匆匆一别,如今再相见,他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是一身令人印象深刻的温文儒雅气息;这男人身上有一种能令人莫名安心的特质,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他。
出生于富裕的东方府,难得的能抛弃安逸享乐的生活,以行医济世为己任,足迹遍及天下各地,黑白两道受过他恩惠的不计其数,只要提及神医东方堂,众人莫不感激在心。
这样一个受人景仰爱戴的人,的确是爹所比不上的。
“怎么了?”发觉她盯视他的目光,似在思考什么,于是关心地问。
“没什么。你怎么会来这?”
“跟你一样,睡不着,出来走走。”
并未说出是看见她走出房,不放心才尾随到这里;见她一人独坐良久,担心她,这才现身。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不习惯,走到哪里都会看到一大堆人。”
还是乐山好。人烟稀少,山下也只有几户人家,不像这龙凤楼,每天生意都好得出奇,人来人往,吵得很。
东方堂轻笑,明白她久居山上,清幽惯了,让她住在这龙凤楼里,的确是难为她了;但也因为久居山上,才会造成她孤冷不爱与人接近的性子。
黑眸温柔地凝视着她清雅细缴的小脸,心想,她绝对不会知道,她此刻秀眉微蹙、抱怨的神情,比起初来乍到时总是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看来更容易让人亲近,也更加……引人注目。
“谢谢你答应帮冬梅的忙。”
他知道她那时没说完的话是她想离开了,若非冬梅开口请求,她明日天亮后必会离开。
“别再提这件事了。”这就是她气恼自己、深夜坐在这里的原因。
“没想到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也会替人接生,的确很让人吃惊。”
家学渊源的她,一身本事绝不输他,不愧是怪医的女儿。
“东方堂,你这是小觑于我吗?”
秀眉微挑,水眸睨着他,像是在说:若敢说是,她绝不轻饶他。
“不敢。”东方堂俊脸含笑,黑眸专注地注视着她。“以姑娘的本事,若是隐没于山林间,实殊为可惜,不知你可愿与我一起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力?”
“东方堂,很抱歉,我没有你那么伟大的宏愿。”
阮香吟倏地起身,瞥了他一眼;她之前就已说过,她没有他济世为怀的热忱。不愿再多谈,她径自走离,并未深思他话中之意。
注视她离去的背影消失于黑暗中,东方摇头轻叹,黑眸底深幽难测。
一如往常,龙凤楼后院里,或坐或站,几名病人正排队等候着看诊;东方堂温和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忙着看诊开药方,张胜则在三背替大家递热茶。
“东方大夫,那位阮姑娘也是个大夫吗?听说本事不小,冬梅生产时就是她帮忙接生的。”
王大娘趁着东方堂低头开药方,好奇地问。
“没错。香吟的本事确实不下于我。”
东方堂抬头含笑回答,话里隐藏的温柔,让这些见过世面的众人纷纷面面相觑,无不惊讶。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有数,对阮香吟就更加好奇了。
“东方大夫。”
一名佝偻的老妇人拉着拐杖,由一名清秀的小姑娘扶持,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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