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灵武高原的尽头,千里朱砂戈壁的起源,在沙海与荒原之间孤独地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废墟.六百年的风化沙蚀,早已将它原本繁华的面目湮灭.被遗落在瀚海沙漠边缘,那些曾进传颂它的名字的人们,也都化作了白骨.摩耶,这座曾经东亚联合mín zhǔ国的西部重镇,如今只是唐土众多无名古都中的一个.这具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残破骸骨,在这rì的黄昏里迎来了两名陌生的访客.
顺着游商所说的那条"新道"走了两天,倪骏他们终于在赤红的朱砂隔壁边缘,见到了这座传说中的荒城.与其说它是城,倒不如说是"石林",或许更加贴切.在它仅余的数里方圆地界内,遍布着高且巨大的方形"石柱"."石柱"的外型让倪骏想起锡兰的那些摩天古楼,只是要更巨大,更矮,也更残破许多.这些通体灰白的"石柱"们几乎无一成形,全部自上头往下崩坏了.而那些崩落的石块,堆积在基座四周,在荒城外围垒起了一圈嶙峋的矮墙.远远望去,彷如dú lì在洪荒土地上的一座巨大的远古孤坟.在它头上的低空中,矮矮的罩着一团浓厚的黑雾,更给它平添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马匹踏着干枯的荒草,渐渐靠近了荒城的入口,头上的光线也慢慢地黯淡下来.透过城外一层薄薄的雾气,倪骏视野能及的城墙之内,只剩一团团沉重的yīn影.正如游商描述的那样,这是一座不透光的废墟.站在残缺斑驳的古城门前,森冷的气息自内往外,阵阵扑面而来,竟让人产生一种被吞入骸骨巨兽之口的错觉.尤其是城门前矗立着的一座巨兽铜像,更是看得岛崎背脊一阵一阵的发冷.
"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雕塑......知道是什么吗?"指着眼前那尊羊首鱼尾的诡异铜像,倪骏回头问岛崎.
"不确定.....有些像⑥摩迦罗...但又不完全是..."岛崎歪着头端详着巨兽.虽经历了数百年的大漠风沙,但眼前这铜像,除了氧化而造成的满身铜绿之外,几乎没有明显的外在破损.在它彪悍健美的身躯之上,一颗长角髭须的羚羊脑袋,正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盯着身下这两个陌生来客.
"这里有文字."刮去铜像基座上厚厚的一层绿苔,倪骏眼前赫然出现一排工整但陌生的文字.岛崎连忙也凑了上去.
"......怎的不是唐文."仔细端详了一会,却发现完全看不懂上头的文字,倪骏又转而仰视身前的巨兽.岛崎却逐字逐字的琢磨起上头的文字来.
"似乎.....是古唐文呢..."凭着生平阅览的所有唐土人文资料,岛崎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就是早已遗失了的古唐文.
"你看的懂?写的是什么?"
"我又不是考古学家......"岛崎摇着头,面对倪骏的期待,只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洪前人文志>里可有这古城的记载?"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其实何止<洪前人文志>,岛崎早搜遍了脑袋中保存的所有资料,也找不到朱砂戈壁边上这座荒城的半点信息.他们哪里知道,铜像基座上的这句古唐文正是"西土明珠－－摩耶城."
"......罢了,先进去再说吧."见岛崎都毫无头绪,倪骏再也无心深究.眼前还有跟值得他cāo心的事,比如疲惫的马匹和即将到来的黑夜.趁着rì头还未完全消失,他们可以借着微弱的光线,在荒城里寻一处避风的角落,好好补充一下两天来消耗的体能.
倪骏说完自顾自走入荒城入口.岛崎不舍离去,但望见前头倪骏的身影已然没入yīn暗之中,只好留下铜像和那些意义不明的文字,紧随他入了荒城.
石砾,遍地的石砾.摩耶城内除了石砾就只剩无处不在的残垣断壁.牵着马匹行走在废石堆中,比在荒野上要吃力许多.有几处石堆几乎堆得有城墙那么高.两人在不成形的街道上七拐八绕.岛崎还未走几步便已气喘嘘嘘.
"我说...倪骏...不然...还是到外头...搭帐篷吧."岛崎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话都无法连贯说完.
"迟早要进来的,在城里过夜安全些."倪骏回头牵过岛崎的马,又登上了一处缓坡.
"好累...不行...我走不动了..."爬上坡后,岛崎干脆一屁股坐下来,不走了.倪骏见状也只好停下脚步,赶过一天路后,这时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昏沉的光线中,倪骏站在石坡上四处张望.那些在荒原上望见的"石柱",此刻才显现出它们的真实面貌－－破败的大厦.在他们身旁围绕着的尚未完全倒塌的楼宇,全部由水泥和钢材搭建而成.经过漫长岁月的风化,楼宇的形状已经干裂变形,露出内部**生锈的钢条.宛如一支支魔怪的巨爪,贯穿了破败的土地,在暮sè中凄厉地指向头顶那团黑雾.倪骏环视一周后,选定了其中一座底部还算完整的古楼.在倪骏的搀扶之下,岛崎勉强又站立起来.两人踉踉跄跄爬出石块,走入了那座古楼.
荒城内的空气窒闷且处处飘散着浓浓霉味.进入古楼之后,里头的霉味更是直冲鼻喉.岛崎被呛得呕出一滩酸水,倪骏见状忙又将他搀扶出门.待他又呕了一阵,渐渐缓过气来.倪骏取出一块毡布,沾湿水后捂住口鼻,独自又进了去.古楼内部是一间大厅状空旷的房间.房间漆黑一片,无法辨清四周状况.倪骏朝内喊了一声,居然隐约能听到自己的回声.望着深浅不明的黑暗,他犹豫着该不该继续深入.这时岛崎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了,他也捂着毡布摸到了倪骏身旁,手中提着那盏在路上修好的探照灯.
太阳已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原本昏暗的荒城终于完全被黑夜接手.探照灯反shè出的唯一一处光线,是的荒城夜sè中的古楼一角,如童话里的森林小屋般温馨.然而光亮之下,他们所见到的却是另外一番诡异的景象.眼前的大厅四壁,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水泥灰墙,取而代之的是厚厚一层,惨绿惨绿的茸毛.越往内里走,茸毛的厚度就越厚.最后在大厅尽头的一扇门前,倪骏停下脚步,因为已经无法再前进了.门的两侧被近乎半米厚的绿茸毛给彻底覆盖,只剩中间不到一本书宽的一条缝隙.
"你确定要在这里过夜?"望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绿绦丝,岛崎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倪骏到大厅的另一角落也看了一圈,情况和这一处一样.这里四周都布满了霉菌.
"不行,到处都是霉."倪骏摇摇头:"这城到底是怎么了?"
"辐shè区里什么怪东西都有,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岛崎一刻也不想在待在这间屋里,没等倪骏回话,便匆匆走向大门.
"等等,你去把火石和火绳拿来."倪骏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将脸靠近门前的缝隙,在上头嗅闻起来.
"要火石干嘛?"岛崎一时没领会倪骏的意思,但看着他的行为,直叫他一阵恶心.他只想快些离开.
外头的空气虽然依旧带着霉味,但相比大楼内还是轻了许多.岛崎放下手臂,大口地呼吸着并不新鲜的空气.本想说夜里的月光会驱散一些荒城的yīn霾,不曾想外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原本还能依稀看见的轮廓,现在已完全失去了形迹.岛崎寻着马匹的响鼻声,慢慢摸到了马身旁.原以为倪骏很快就会跟他一块出来.在门外等了半晌,里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孤身一人站在荒城黑影中,除了马匹发出的声响,四周一片死寂.岛崎心里渐渐开始滲得慌.又过了一会,他只好取了火石,硬着头皮又进了古楼.
大厅里倪骏还在用探照灯左照一下,右照一下,四周围地在细细查看着整个大厅.听到身后传来岛崎的脚步声,倪骏回头道:"不用过来了,在门口等我."
"你要火石干嘛?"岛崎走到一半,闻言又折返回门口.倪骏又看了一会,也往门口走来.
"烧."
"烧?你要烧霉菌?"
"是啊,不然咧?"倪骏望着岛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干嘛还要搞这么大动静?我们到外头睡不就好了吗?"倪骏的行为在岛崎看来,完全是在没事找事.他现在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再没jīng力陪倪骏瞎搞了.
"外头连块平整的地都找不到."
"那就到城外头去!"岛崎歇斯底里地喊起来.
"到门外去."倪骏没有理会岛崎莫名的暴怒,拿过火石和火绳之后,便把他推出了门外.
岛崎骂骂咧咧的走出门外,独自在黑暗中嘶喊起来.声音在楼外的街道上飘荡,激起阵阵空旷的回音.在他狂暴的呐喊中,身后突然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他回过头看见古楼大厅内满屋大火.熊熊火光中,倪骏向他飞跑而来.
在cháo湿的空气中,大厅内的霉菌居然以出奇的速度,飞快燃烧着.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整间厅室.看得岛崎目瞪口呆.火光中,浓烟滚滚涌出大楼.倪骏示意岛崎捂住口鼻.两人在寂静的夜幕中,静静欣赏着烈火中热闹的劈啪声.没一会功夫,火势渐渐转小,最后熄灭,只剩下一地的灰烬和满屋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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