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饭过后,两人躺在房间的草垫床上.不知为何,本该困乏不支的身体此刻居然睡意全无.盯着蛛网层层的天花板,岛崎似乎又有了许多问题.
"你说...那疯婆娘会不会也躲在这驿站里头?"他脑袋里无端地又浮现出valerie和那匹番马的模样.这个问题也是他一路过来一直所担心的.
"不大可能,估计她不会选在锡兰下手."倪骏摇摇头.
"你肯定?"
"如果她要下手,在新都时早就下手了.何必跟我们到缈水关外?"
"嗯...也是,在城镇里杀人,确实不大保险."
"而且我们现在是两人同行,她不会蠢到在人多的地方对我们下手."
"是对你."听倪骏的语气,说的好像他也成了目标似的.岛崎忙纠正道.
"不管怎样,我们在锡兰的这两天里还是安全的.至于出了锡兰......"讲到着,倪骏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岛崎,快把地图给我"他忽地翻身坐了起来.
岛崎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自背囊里取出李铭照给他们的那张商队路线图.
倪骏接过地图立马摊开来,指着地图上的路线,对身旁的岛崎道:"你看,这条是新关商道."
"嗯."
"我们现在是在锡兰,如果要去往西凉,必然得先到关南.但地图上只标出新关商道的路线,说明要去关南,可供我们行走的商道只有这一条,对不对?"
"啊,这不废话吗."
"我认为,这一点valerie肯定知道.所以,我们不妨这么想,如果不走这条商道,那被valerie埋伏的几率不就低很多了吗?"
"不走商道?!!"岛崎被倪骏的主意给吓了一跳.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避开valerie的方法.但岛崎之所以完全不考虑的原因就是,它根本行不通.
首先,为什么地图上通往关南的道路只有新关商道一条?关于这个问题看过商队路线图便一目了然了.新关商道之所以蜿蜒扭曲,七拐八绕,正是因为它避开了唐土西部版图上无数个危险地带.其中,光战后灾害区与无人区就有密密麻麻十来个.这些都分布在商道两旁的各个州内,在地图上也被标示的清清楚楚.其次,新关商道在进入西岐州之前的半段路线,全是顺着宛南河沿岸开拓而成.这意味着离开了商道,水草补给就成了首要问题.人可以带干粮,但马匹若是缺了水草,很快便会掉膘.到时不仅不能倍道而进,反而会拖缓整个行程.要是valerie趁机追上,那手无寸铁的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再有一个问题,如果不顺着新关商道走,那手上的地图就等于失去了意义.虽然岛崎脑袋中存着唐土各州水土的相关资料,但亲身行走在西部荒原之上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走在人烟罕至的荒野上,单单要从四周尽皆相同的景致中分辨出自己所处的位置,就几乎已是痴人说梦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方向,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所以,听到倪骏这个不靠谱的提议,岛崎的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不行,这绝对行不通."
听着岛崎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否定这个提议的原因,倪骏重又陷入了思考.确实,如果不把这些问题解决,那么即使换道行进,其中的危险xìng,也绝不比走商道要低多少.于是在岛崎终于结束"演讲"后,房间再度归于寂静.两人都盯着地图,久久不发一语.
"岛崎,你回新都吧."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倪骏突然打破了无声的局面.他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岛崎的双眼.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倪骏一提及回新都,岛崎脸sè立马yīn沉下来.
"这件事情,其实和你无关,你没必要蹚这滩浑水."
"谁说和我无关?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西凉的?"
"难道你还不懂吗?只要继续跟着我,你随时都会没命."面对岛崎的质问,倪骏神sè愈加坚定.确实,自valerie搀和进来后,西凉之行已远远不是一趟远行这么简单了.岛崎这个事外之人,完全没有必要卷入他与valerie之间的恩怨纠葛中.
"......."
"如果你想去西凉,想去看什么天崖海阁.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这次,真不是最好的时机."
"......."
"你先回新都,以后随便找个时间,自己去也好,跟着商队也好,哪怕是去驿站找份可以出差西凉的工作,都能平平安安的去往西凉.不管怎样都强过如今这样,整r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地跟着我.不是吗?"
"......."
"回去吧,岛崎.你本不该来的,这对你不公平."
在倪骏的劝说之下,岛崎默默无语.他走向窗口,望着外面那片暗沉沉的天地.夜sè中,整座城市被围困在林林错错的高楼森林里.远处透来的点点灯火,浮萤般闪烁着微弱光华.夜幕下的锡兰,和他的故乡新都竟有几分相似的气质.
凝望着窗外半晌,他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眉头紧锁的倪骏:"我的父母,是对xìng格古板的人.记得小时候,我体质很虚弱,他们便常常将我关在书房里头,不让我出门玩耍.那里头有好多好多的书,于是我就只能看书.可是我却羡慕那些能在街头巷尾奔跑追逐的孩子们.每当我看书看累了,就会像现在这样,趴在书房的窗台上.看着他们在外头嬉戏,听着他们打闹的笑声.心里真的不甘心.所以我告诉过自己,如果有一天,离开了这个房间,我一定要去看遍这个世界,看遍那些书本上的名胜古迹,去听听不同的语言,去呼吸不同的空气,去感受一个完全不同的生命.而不是只能在枯燥乏味的白纸黑字间,整rì幻想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没有结婚,没有子女.我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自己,rì子再不能这样过下去了.必须要出发了,必须要和那样的生活作个割裂了.可惜的是,最后却往往都是自己先投降了.我觉得,如果这次又再次投降,可能以后我也不会再去了.有些事情,只有现在就做,和再也不必做这两个选项啊."
"......可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我不知道,或许不值得,但我必须得做."
岛崎以一种近乎喃喃自语的语气述说着,与其说是在说服倪骏,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尽管真心希望让他脱离出眼前这不必要的危险,可倪骏知道,此时此刻的岛崎,并不是他所能说服的.最重要的是,在岛崎身上,他居然看到了某些阿爷的影子.那个在人前时刻都jīng力充沛,却常常会在夕阳下眺望西沉的霞光,一人独自出神的阿爷.那时的阿爷,和眼前的岛崎,他们有着同样的眼神.想至此,倪骏不禁泛起苦笑.
"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先睡吧.明天我们去郡里看看再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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