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传说（1 / 1）

() 蜷缩在家的rì子虽是难熬,但终究还是熬过去了.这rì清晨,东方刚绽放出一缕柔光.倪骏便站在庭院里,望着漫天的鱼鳞红云发呆.已经好久不曾见过曙光映照下故乡的蓝天.它似乎总是一成不变地美丽着.就像眼前这片还在睡梦中,安详宁静的小小村落.

平湖村,一个人口不足五百的村庄.倪骏自幼生活在这里.他熟悉这块土地上rì出而作,rì落而息的生活规律.村里的居民大部分是长亭的农户.他们几乎都拥有大片属于自己的耕地,靠着多样化的农耕工具和丰富的畜力,世代经营脚下这片算不上肥沃的田地.在他们的观念里,传承是高于一切的首要大事.土地一直都在那里,驾驭它的人们生生不息,世代更迭.父母老去,子女接手开拓.子女老去,孙辈们自然会顶替上来.

他们保守地经营着模式化的人生,却同时保有开放的一面.尤其是对于生活方式的选择,他们从不横加干涉,甚至对脱离了世代务农这一模式而生活着的人们,保持着高度的支持与肯定.倪骏一家便是个极好的例子.他的阿爷倪轩以驯牧与打猎为生,而他的父亲倪恩却是个靠记账过活的会计.当大家都以为这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正在接过倪轩的马鞭,总有一天要放歌牧场时,他却突然间不辞而别,音讯杳然.数年后,他的身影再度在村口出现,那时他已是一名从新都归乡的摄影师.

倪骏至今记得,那天阿爷激动的神情.他在天帝祠门前的空地上,摆了满满二十桌的酒席为倪骏接风.村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纷纷前来道贺.他们在酒桌上高谈阔笑,阿爷喝得酩酊大醉.而孩子们缠着倪骏,将他绕了一圈又一圈,只希望有幸能从倪骏手上得到一张能找到自己身影的照片.热闹非常,新年庆典也不过如此.一切如昨,历历在目.而这次倪骏的回乡,悄无声息.在夜sè中匆忙归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村里的变化,以及那些久别的童年玩伴们.他有好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要说.更何况现今守忌已过,阿爷的丧事便算是了结了.倪骏盘算着,不如在平湖过完这个转轮祭再回新都.

在唐土所有的祭典中,秋季的转轮祭可以算是最为隆重盛大的一个.转轮祭,又称为转轮王圣祭.在九月的第一个满月升起前三天,唐土便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转轮祭.祭典的庆祝,一般在月升后开始(少数州郡则是在午夜),分为前三夜,中三夜与后三夜.关于这个洪后才兴起的祭典的起源,说法有好几种.较为普遍的则是倪骏从阿爷那听来的那种.

在世界诞生之初,天帝厄希(earthey)为世间万物订立了唯一的法则－－"轮回".他规定,不论生命的诞生与消逝,光明的复苏与沉睡,海地的隆升与沉陷都必须处于无限平衡的轮回之中.起初,天帝与世间所有生物和死物都订立了契约,它们承诺将世代遵循着这一法则.在"轮回"的作用下,鸟兽生生不息,花草欣欣向荣,一切完善而美好.直到有一天,在对于永生的渴望的诱惑之下,人类部族的首领莫哈(mohha)背着厄希焚毁了契约.之后,所有人类脱离了轮回的束缚.他们大肆繁衍,却不会消亡.他们无所畏惧,连他们最大的敌人－－死亡都伏拜在他们的脚下.自大起来的人类们也慢慢失去了对造物主的敬畏.他们在土地上疯狂砍伐杀戮.天空中飞翔的,深海里傲游的,大地上奔跑的万物都被接连毁灭殆尽.见到自己创造的世界,在人类的手中近乎毁于一旦,厄希意识到,创造人类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于是掌管"轮回"法则的圣王"转轮王",从神山昆仑被派遣至下界.厄希付与圣王使命:灭绝土地上拥有无限生命的所有人类.

降临于昆仑之下,感受着土地饱受摧残的哀嚎,转轮王睁开三只眼中的左眼,赤红如烈rì的左眼.霎时间,人类世界化为一片火海.大火一直焚烧了三天三夜.在第三夜,东方升起一轮圆月.惨白月光下,躲藏于地洞中的人类们无所遁形.最后一个,也是一切罪恶最初的肇始者－－莫哈,瞬间被圣王的愤怒之焰吞噬,化为灰烬.人类消失殆尽了.

然而眼前大地依旧炙热燃烧,大火无法被熄灭.见此情形,转轮王又睁开了苍蓝如碧海的右眼.刹那间,大地开裂,海水倒灌,奔涌而出的海浪吞没了所有被玷污过的土地,也熄灭了他那燃烧过亿万里土地的愤怒之焰.大水也持续了三天三夜,然后渐渐退去.之后地表再次成型,世界归于平静.随着人类消亡,所有生命也归于了虚无.转轮王巡游在广袤苍白的末rì土地上,三天三夜.他俯视遍每一寸土地,却没有发现任何活物.他用额前的第三只眼望尽大地一片苍凉,不禁悲从心起.一滴泪自那颗灰白的眼珠里滴落大地.在泪水滴落之处,一颗菩提树骤然生起.须臾之间,根深叶茂,点点潆绿遮护起一团巨大的挲影.在树荫之下的灰土里,一声啼哭传来,响彻云霄.转轮圣王循声而至,拂手扫去积灰,一个婴孩赫然出现在眼前.圣王大喜,呼其为圣子,并举起婴孩,使其面对昆仑,在厄希面前重新与其订立契约.之后他将婴孩抱入怀中,以泥为印,在他的双眼中间点下两颗被称为"瞳"的封印.使其永无法看见身上的那份契约所在.这时刚好月落西山,最后第三夜结束.转轮圣王完成使命,新世界重回轮转平衡之中,之后他便返回了昆仑神山.为了纪念新生,新人类的第一个族长－－泥土中诞生的圣子,将每年丰收后升起的第一轮圆月称为"转轮月",而那一天则称为转轮正旦.

这个故事,唐土的每一个孩子都能熟记,倪骏则更不在话下.他甚至可以将"九夜祭曲"倒背如流,一字不漏.不过这项特技得要等到了祭典之上才有发挥的余地.现在,他只是呆呆望着逐渐光亮起来的天空,寻思着该去村里转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