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和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一样容貌的“死人”抽泣着恳求道。
接着被扔到少年脚边的白银短剑，在月光下映shè出寒冷而苍白的光芒。
少年摇了摇头，向后退去。
我做不到。
少年一边哭泣一边拼命地奔跑着。脚上的疼痛也好，胸中的痛苦也好，已经全都意识不到了。
“啊啊，切嗣。你没事吧。太好了……”
中年男子抱着少年，关怀的说道。
屋里早已经收拾好了两个大箱子摆在地中间。之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也许就是在等待自己的孩子归来吧。
“……要逃走吗?现在就走?”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存南面的海岸准备了一艘摩托艇。这叫有备无患。”
三二口径。如果是在非常近的距离shè击的话，即便是小孩子也能够轻易命中目标。黑衣女子这样说道。接下来就是少年的问题了。
将枪口对准了毫无防备的父亲后背，少年的心中涌起了被烈火烧尽的村子的光景，以及女孩最后那凄惨的表情——以及，十年来与父亲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那深藏在父亲坚毅的外表下的温柔感情。
父亲是爱着自己的，对自己充满了期待。自己也深深地爱着父亲，以父亲为荣。
无数的情感纠结下的切嗣想要闭上眼睛。但是与自己的感情正相反的，少年竟然张开了眼睛进行瞄准，接着迅速地扣下了扳机。
乓——令人意外的、清脆的声音。
后脖颈被子弹击中的父亲一下子向前倒去。接着少年向前走去，又继续朝着他的后脑部开了两枪。然后停下脚步，继续向后背部位补了两枪。
真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这份冷静，就连少年自己都感觉到害怕。
自己在最后确实在迷茫，心中纠葛不断。但是自己的手却好像被设定好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地行动着。他的身体完全不顾内心的纠结，只是机械地进行着“应该去做”的事情。
这种行为，也许也是一种才能吧——这种感慨只在心中一闪而过，接着少年又陷入了一阵毫无成就感的虚无之中。
“……你，是个好人。”
黑衣女子怔怔地望着少年的笑容，接着叹了口气，将少年父亲的尸体扛在肩上。
“我把你带出这个岛，之后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决定了——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
少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有。”
之后便是学习。
学习追踪术、暗杀术、各种各样兵器的使用。
某种意义上来讲，人类的历史便是一个杀戮的历史。为了能够猎杀和自己拥有一样容貌的“两足的野兽”，人类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智慧去研究“杀人”的技术。而少年则用自己的身体掌握了这一切。
某一天——
甚至在得知自己的恩师兼益友面临人生最大危机的时候,少年依然没有显出任何感情上的波动，依然忘我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啊啊，情况恶化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要着陆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我可不能因为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而犯下致命的错误。”
“……抱歉。”
少年抱歉道。
眼睛里面浸满了泪水，但是仍然能够正确地判断出目标的距离——1500米以内。一定可以命中。
“你——真的是我的亲人。”
少年轻声地说道，接着将导弹发shè了出去。
数秒内需要手动制导的导弹。在少年将瞄准镜对准娜塔丽雅所乘坐的客机之时。所有有关她的回忆全部都在切嗣的脑海里面重现。
但是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导弹便锁定了巨型喷气式客机所散发出来的热源。导弹脱离了少年的制导，像一条饥饿的鲨鱼一样毫不留情地向猎物扑去。
导弹正中机翼下方的油箱，少年眼看着飞机倾斜着向下栽去。
之后的崩溃，就好像被狂风吹散的沙画一样——失去空气动力的铁块被摧枯拉朽一般地拆散，化为一片片的微尘静静地飘落在海平面上。迎着霞光飘落的飞机残骸，好似嘉年华上的彩纸一样飞舞着。
从水平线的另一边亮起的黎明第一缕阳光，最终还是没能照在女子的脸上。独自一人沐浴在朝阳之下的少年，无声地抽泣起来。
自己再一次拯救了很多素未谋面的人。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
你看到了吗?夏丽?
我这次又杀掉了。和杀掉父亲时候一样杀掉了。我再也不会犯当时在你那里犯过的那种错误，我，要拯救更多的人……
假如少年的行为和他的意图被别人知道了的话，他们会感谢少年吗?最终免于牺牲在尸食鬼的威胁之下的机场的那些乘客，会赞美少年为英雄吗?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混蛋!!”
握着余温渐渐冷却下来的火箭筒，少年向着渐渐明亮的天空大声吼道。
自己并不想要名誉和感恩。只想再一次见到女子的面容。想要当着她的面，叫她一次“母亲”。
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这只是正确的判断而已。毫无办法，毫无反驳的余地。少年的判断是正确的。把非死不可的人抹杀，拯救那些没有理由死亡的人。这不是“正义”又是什么?
已经回不来了。回忆起以前那遥远的面容。在耀眼的朝阳之中，带着温柔的眼神向自己问到“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那个时候，少年应该回答了——如果zì yóu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如果自己手中拥有奇迹的话，“我要做正义的伙伴!”。
那个时候的少年，还不知道这名为“正义”的天平，将会夺走什么，并且给他带来什么。
“正义”夺走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又夺走了自己的母亲。留在手里的，只有残留的血液的感觉。甚至连他怀念的权利都被一同剥夺了。
自己所爱的人。面容也好，声音也好，都无法再回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都将在少年的噩梦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他们一定不会原谅亲手夺走自己生命的少年吧。
这就是“正义”的选择。追求理想的代价。
现在少年已经无法回头了。哪怕只有半点的踌躇与犹豫，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就会消失不见。那么到目前为止所付出的一切代价，所有的一切牺牲，都会变得毫无价值。
自己一定也会遵从心中的理想，然后一边诅咒着，憎恨着，一边去追求理想的实现吧?
少年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自己接受这种诅咒。接受这种愤怒。同时也祈求能够有一天，可以流干所有的眼泪，抵达那遥远而宁静的理想之地。
如果自己手中所承担的残酷．对于人类来说是极致的话。
那就让自己一个人来擦干着世界上所有的眼泪吧。
这就是少年时代的最后一天——
坚定地迈向了那充满荆棘而崎岖的道路。
所以啊，已经长大了的少年把枪包裹在自己的大衣内，抽着一支烟，走出了城堡。
战争，就要开始了。
哪怕，这次自己又要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
至少自己能为自己最爱的人，送上最好的铅弹。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