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柱国就在这小院内自己煮起茶来,瞧林逸踏步而来,只是微微颔首,一手摆至对面竹椅。
这二人之前并未见过面,倒也并不见生分,林逸深深作揖,毫不客气。
袁志焕泡茶手法老道,甚是娴熟。
林逸举这窄小茶杯,笑了笑,大口一饮即没,手毫不避忌的由袖口跳了出来,这枚戒指自然入了上柱国眼中,后者只是轻轻一瞟,眼神未变,举茶而饮。
林逸并未有这面对显宗那般正襟危坐,反倒有些恬淡,道:“上柱国这高门阔府内,过着却是这鸡鸣外欲曙的生活,可真叫人艳羡,小人一直以为这田园风光,就是那河光秋色,现今一见,小人这见识反而浅薄了,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高居庙堂之上,才是真切的大隐,大人位极人臣,就是这上上之人。”
袁志焕呵呵一笑,小酌一口,与林逸这饕餮毫饮不同,极是文雅。
一闲,一饮,茶水不断,二人无话。
袁志焕,拿起茶盅再倒,边说道:“今你来寻我,不说我也知道是何事,既是为墨而来,那我来问问你,你可懂墨义?”
林逸点头,侃侃而谈道:“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节葬,是为墨义,这简单二十字,天下墨客皆得守之,我既非墨,实为不懂其中之道,还得请上柱国不吝赐教。”
袁志焕笑道:“二十字不假,你能全部念出,怕是来之前下了不少功夫,这为学道上,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懂也罢,不懂也罢,这墨义,又有几人守得?”
林逸故作诧异微笑道:“这不是儒道所学,若以墨论,未免有些似是而非了,不知我所言可对。”
这话确实有些不敬了,林逸这话有些锐利,大有那咄咄逼人之嫌,一官一民,一人立于万人之上,一人却是市井乡野屠狗辈,确是十分融洽,林逸果真气度非凡,不过心中说这话来是否忐忑不安就不为所知了,这般对上袁志焕不卑不亢,这满朝文武百官,能在其面前坦然自若的还真是不多。
林逸弯着嘴瞧着这上柱国会如何说。
袁志摇了摇头,道:“儒是儒,墨是墨,泾渭分明,若是天下学术都是相悖,这与那白马非马有何区别,怎能齐家治国平天下。朝野上儒墨兼施才是执政之法,沙场上纵横一出,谁与争锋,天下间学术何其之多,术业有专攻,岂能独尊一家,治国有如烹小鲜,若真是一味料,未免淡了些。”
袁志焕居然跟林逸谈起这为政来,为政为学都是林逸薄弱之处,这不懂处,林逸也只好故作平淡品茶,掩饰。
论起家国事来,上柱国侃侃而谈已由得林逸佩服不已。
林逸点头笑道:“都说这宰相必出于州部,猛将必发于行伍,早听闻上柱国乃墨门大家,如今再朝野之上可独抗大纛,却是可敬可佩。”
袁志焕笑而不语。
这马屁着实是羚羊挂角,憋足的很,林逸自然也无所谓,轻轻一笑。
饮茶。
林逸继而道:“都说三儒不如一墨,三墨比不上一大儒,儒术却是更适合这权术之争,为何不拿三大墨与一大儒相较?我说难听些,墨仅是小墨,仅可利于小家,若是大家,难免脱不了这君君臣臣刻板的规矩,兼爱可兼天下?说句不切实际的话,有些虚幻了。卫境虽是扬墨,但大都将这与儒道潜移默化了,纵横,儒,墨齐出,不得不说我皇政有这气势,若单说墨,实则难登大雅之堂,这也是为何我境内这般多儒家学堂,与这墨家并立,虽势不如墨,但依旧独领几代风骚,至于帝王看,这权术相论下,自然少不得墨侠墨客这帮愣头青来治国,毕竟这一身“兼爱非攻”所学还是利民利生,这也是为何不将墨弃之人如敝屣之故,在我看,治大家上难免却是比不过儒,全用不得,弃之可惜啊。”
袁志焕淡淡一笑,示意林逸继续。
林逸清了清嗓子,继而侃侃而谈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儒家所学自然将这礼义取相悖而论,但若是以我们墨义来说定然是义可生利,这二者相和,应运而生,这说法自然也是可圈可点,但若天下皆是义,我却是觉得这利更是难生,人心人性,若可兼相爱,那还不如这天下大同,无君臣之礼,长辈之礼,这样更好一些,三字而言,不现实!”
袁志焕不可置否,继续饮茶,林逸稍稍坐了下来,不言不语。
现今林逸算是懂了这袁志焕的心思,既是要考,那便由他,捡着自己所知的便是。
若说现今墨,已然不纯粹了些,这墨义传至今,后人若是欲谨遵,只一字言,难,墨翟创这门,实则为理想,后则才是为苍生。
“而今可还懂何为墨义?”袁志焕细细问道。
林逸继而不知,道:“不懂,与我认为,也无需懂,天下无墨义,只有墨侠,墨客,自然还少不了这庙堂,这儒,这纵横,这天下。”
袁志焕不答,目光变幻,稍稍点了个头。
这稍远处,一人眺望于此,神情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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