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 拓跋焘排众异征远 屠恩珉擒主将退军（1 / 1）

第九二回/拓跋焘排众异征远/屠恩珉擒主将退军

北魏神麚二年(429)四月，魏国主拓跋焘在平城南郊阅兵，祭拜天神，预备北伐。满朝文武都不愿意打这一仗，连拓跋焘的乳娘保太后也坚决劝阻，只有太常崔浩极力赞成。经过激烈庭辩，拓跋焘决定出师。廿九日，兵发平城，命北平王长孙嵩和广陵公楼伏连留守，魏主亲自统一路军取东道向黑山进击，令平阳王长孙翰取西道向大娥山进兵，两方约定会攻于柔然汗庭。五月十六，魏主到达漠南，留下所有辎重，轻骑奔袭，直抵栗水。可汗大檀纥升盖可汗闻讯，来不及聚兵抵抗，仓促焚烧房屋，携家带口离开王庭向西逃遁，治下部落四散，杂畜布野无人收视。魏主继续循栗水西行，至菟园水，分军搜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大逞兵威。

却说牲畜群的前面，魏军骑兵奔突而来，看见对方人数虽少，但持矛列队，并不慌乱，就都停下脚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将军分众驰出，至马前用手中铁流星一指喝道：“贱民，天军面前，还不下马乞降！”

屠恩珉在鞍桥上一抱拳：“我们来自匈奴族费连氏部落，为避战争，刚从长城以南北迁至此，尚未与柔然国交集。费连与鲜卑曾经共为兄弟，恳请上官能网开一面，让我等会合族人，即刻南返！”

年轻将官睨视对面之人，一脸地不信：“别废话！给你们一次机会，交出牛羊马匹，弃械投降，否则全都休想活命！”说完向头顶扬起空着的左手，魏军战士纷纷舞刃高叫：“投降，投降……”策动起战马，向前进逼。

恩珉身后顿时响起一片骚动。

屠恩珉回首扫视一眼快要沉不住气的萨尔马特人，口中忙说道：“部族驻地就在后方不远，容我们……”

那魏将不由分说，一驱马，轮铁流星砸向恩珉头顶。屠恩珉刚转回身，差一点儿措手不及，百忙中趴伏马鞍，胯下乌骓敏捷地向旁一窜，将将避过带钉锤头。

卡图斯见状，在盾面上一磕八尺铁矛，矛尖前指高叫：“全体出击！”带领部下与冲至的敌骑交锋。

屠恩珉圈回马，登时勃然大怒，掣亮银戟在手，骤马上冲迎头便砸，口中怒骂：“竖子，焉敢无礼！”

魏将急忙横铁杆招架，却不如恩珉力猛，直震得两膀麻木，虎口脱力，被双戟一锁一撇，兵器坠地。那小子尚未缓过神儿，二马已错蹬，恩珉戟交左掌，探右手揪住这小子的束甲皮带，活擒过马，横于鞍桥前，拿大月牙子往脖颈上一压，冲战场上大吼一声：“都给老子住手！”

魏兵见主将被擒，纷纷罢战后退。一员偏将跑过来，干指喝道：“把人放下，饶尔等一命！”

屠恩珉横眉立目叫道：“让你士兵远离此地，老子自会放人！”

偏将撇了一眼脸红脖紫、张口发不出声音的主将，只好回头下令：“军士们，立即向后撤离！”自己则单独留下来监视。

等魏军去远，恩珉将人抛到地上，喝道：“快滚，别再犯我手里！”看着这小子连滚带爬逃开，跳上偏将的马匹，两人共乘急急跑走。

隆暤这时自后面又赶了过来，恩珉紧忙做出安排：“情况紧急，隆暤你马上派几个人，火速返回驻地报告，让怀诚即刻带家眷向西向南远避，别管我们！然后你们驱赶牲畜快走，寻找低洼之地躲藏。我和卡图斯断后！”

隆暤答应一声，连忙折回去吩咐。卡图斯冲他背影大声喊：“隆暤君，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牛羊别舍不得放弃！”

隆暤一走，恩珉发出命令：“萨尔马特兄弟，全体上盔甲！”说完自己首先下马，打开包裹穿戴，卡图斯及其他人随后纷纷披甲在身。因为众人此行是放牧来的，所以一路上都是周身只着轻便袍服，而将甲胄随马携带。萨尔马特人很快结束披挂，骑上坐骑，挎盾执戈，静候命令。队伍里，只有十多人的马匹也跟着披了叶甲，其它的都只装备鞍韂，按他们原先军队的习惯，本是连人带马武装成钢铁堡垒。这支队伍在穿越阿尔泰山区时，为了减轻负担，除身上的甲胄和手里的兵器，其它都丢弃掉了。

屠恩珉跨马留在原地，看着牲畜群向西离开，那些野马还在不远处逡巡，没有远离的意思。当牲畜群走到视野边缘，缓慢越过一道砾石岗，消隐于另一侧的时候，东方地平线处，旌旗再一次出现，过千魏骑拉成一道道散兵线，向他们的立脚之处漫延过来。卡图斯摇头，担忧说道：“敌众我寡，一旦纠缠上势必难以脱身，怀诚君那边若有事，恐怕要帮不上忙！”

一句话提醒了恩珉，他不禁担心起有孕在身的晞桐来。突然，远处的牛羊群发生混乱，片刻就不顾驱阻，四下里跑散开。正回首顾盼的卡图斯立即叫道：“那边有状况，隆暤他们遇到堵截了！”

恩珉不再迟疑，一拨战马说声“走！”就如飞追赶上去。

畜群前面，百余魏骑自南迂回兜截过来，二话不说，上来就砍杀，立时将几个正欲搭话的牧人劈落马下，一大胡子魏将执矛直冲隆暤而来。隆暤大怒，挥舞弯刀截住厮杀，其他小子们则迎上冲锋过来的骑兵缠斗，无人后撤——他们宁可不要自己性命，也不愿放弃这些部落生存之本。部分魏骑冲破阻拦，闯入牛羊群，肆意刀砍马踏。屠恩珉这时飞马赶到，见着族人横尸于地，怒不可遏，越过隆暤，兜肋一戟刺死敌将，纵马赶杀魏军，将所部驱散，然后勒辔喝叫：“费连部弟兄们听好了：放弃牛羊，所有人都向西冲，去和车队汇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落下地上的兄弟，走啦！”

白马领着野马群跟随一段，便折向南，奔驰而去……

派去报信儿族人是在距营地不远的地方迎上行进中车队。费连怀诚听完禀告，情知是遇上了大麻烦，他急忙让队伍停止前进，派人把怀仁、怀孝、马兰、晞桐都喊过来，将情况简略述说一遍，然后吩咐：“怀仁怀孝，这里族人就交给你们！你俩马上让车队原地掉头，向西南方全速返回部落。要昼夜兼程，不作停留，因为魏军随时可能截断归路。我带五十人向前去接应恩珉，然后快马追赶你们！”

费连怀诚向黑石湖方向跑出约三十里，迎头撞见正打马飞奔的牧羊族人，有的马背上还搭着尸身。在最末尾，屠恩珉和卡图斯尤在与追兵纠缠，且战且走。原来那个遭擒的年轻魏将咽不下这口气，带领部骑死死咬住众人不放。更远的后方，大片骑兵打着旗帜，随后席卷而来。

怀诚带着五十骑对向与族人擦肩而过，也不停马，反而策动如飞，他扬臂抽刀，大喝一声：“杀退他们！”好似狂风一样刮过萨尔马特人身边，杀入战场。那员年轻魏将首当其冲，没想到来骑竟如此之快，来不及格挡，被怀诚一刀枭首。屠恩珉和卡图斯跟着调转马头，将这一股追兵杀退，然后合并一处继续向西快马飞驰，将魏军大队抛远。

行至途中，发现十来具本部族人的遗体，男女都有，横七竖八倒卧于荒原之上，显是车队遇袭，众人急忙下马挨个查看，都已停止呼吸。一汉子抱住一具女尸哽声呼唤，那是他婆娘，当胸中了一矛。怀诚怒火中烧，原地磨了好几圈儿才消一消，他唤过一四十左右的汉子道：“车昆，你负责挨个辨认，记下名字，回去好给家人报丧。所有遗体就地掩埋！——一会儿必有战斗，只好委屈兄弟姊妹了！”

年轻小子们一起动手，捡松软之地刨了一处排坑，将全部尸体都并排放入其间，仰面朝上，再切割麻线织物，做成敷面巾，覆盖住每位死者的面庞，取铜钱置于双眼部位压住。——此习俗是祈望死者灵魂附体，不要出窍祸害世人，以保佑本族后代安然无恙。做完这一切，开始覆土掩埋，然后上马继续前进。又跑出大约二十余里，登上一道荒土岗，众人向西遥看，眼前光景让所有人都吃惊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