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回/认魁首二长老死义/绝音讯一族脉推踪
话说就在官军预备动手之际,人群当中有人大喝一声:“且慢!”只见辛罗凡长老推开搀扶自己的道士,独自走出人群,来到人前。他回头扫视一眼徒众,然后对李珏大声说道:“我是清城长老辛罗凡,道派中辈分最大,我令他们俩赴汉中行事。的确,不该让徒孙辈承担全部后果!”惊慌躁动的人群顷刻间安静,鸦雀无声。
丁三鹤大急,叫声:“长老——”却不知如何往下说。
辛长老冲丁掌门一摆手,接着看向魏陶二人:“是我不辨形势,一意孤行!他二人是受我连累,鼓动造反非其本意。一切责任由贫道承担!”
李珏阴阳怪气道:“你说承担就承担,焉知就没有其他共谋?”
辛长老昂然回答:“我辛罗凡讲话,谁敢不听。何须共谋!”又转而看着丁三鹤说:“三鹤,先前诸事,其错在我!你上清道选择之路的确是阳关大道,还望掌门今后不计前嫌,带领所有天师道门徒,光大本教。——我辛罗凡虽死无憾!”说罢,他一把薅下钉在大腿上的箭矢,回手插进自己心口。
事起突然,丁三鹤一声大叫:“长老不可——”急冲上前,却已无可挽回!
道士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习大安长老分开众人,来到气绝身亡的辛罗凡遗体前,垂手默立片刻,仰天长叹:“唉——,罗凡呀,你离去何其急也!”
习大安双手扶起跪在辛长老身前垂泪的丁掌门,意味深长说道:“三鹤,从今往后你任重道远,务必以身体为重。这道宗一脉自今日起,就完全交到掌门你手里了!”丁三鹤正深陷悲痛当中,听其言语也是懵懵懂懂。
习长老回转身迎着李珏走过去,来到近前站住,看着他说:“贫道与罗凡是清城山硕果仅存之长老,无人在我俩之上。若说共谋,非我莫属,我的确也参与其中!今天,贫道就给官府一个交代!”言尽,亮出袖中短剑,横刃自刎!
丁三鹤听到四周惊叫,迷茫地回转身,盯着躺在地上、正血如泉涌的习大安长老,呆愣片刻,一口气没上来,登时晕倒在地。
突然,道士群里有人高喊:“杀死这两个逆徒,杀了他!”接着许多人怒声应和,最后汇成一个声音,在山间回荡:“杀,杀,杀……”
魏山泰和陶山禹做梦也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此刻他二人体似筛糠,面无人色,腿一软,双双跪倒在地。
玄逸大喝一声:“裘祗,行刑!”裘祗拱手应诺,吕嵩抽出配刀递给他。曾佘等四位则是俩俩各把一人,按住肩膀面向长老跪定。裘祗过去手起刀落,斩下两颗人头。
李珏眼见天师道为首的二位长老都先后身死,一时间无从追究,心下暗叹:可惜——多好的一次机会!
吕高二将集合起队伍,江源县军兵也列阵一旁。玄逸走到清醒过来的丁掌门跟前说道:“道长,请即刻带弟子们归山,为二位长老操办后事吧!前路难行,还望珍重身体!”
吕嵩、高飏来到李珏近前商量:“如今首犯已死,从犯伏诛。李兄看看是否还有未尽之事?”
李珏心知先前浑水摸鱼计划彻底泡汤,也就不愿再开罪二人,便道:“吕兄客气!江源军兵只是襄助,一切还凭将军定夺!”
玄逸禅师接下来在清城山一直呆到长老‘头七’超度仪式结束,这才跟随吕高大军一道,登程北归。
却说裴襄,他自从京都返乡,只在家里呆了三天,就随众人返回山庄。苗俊得着信儿,跑到庄门外来迎接。苗俊今年满十二,已经长成个半大小子,算是韩道平的半个徒弟(未行过正式拜师礼),一直指导其练武。裴襄让他拎着两个席编大食盒跟在身后,自己则手里拎着个长条布包走进道观大门。庭院空荡无人,大殿门内传出鱼道长讲话声,裴襄放轻脚步来到门口,甄窈和琼英琼华三人正端坐听课。鱼雀女首先看见蹑手蹑脚走过来的小裴襄,便结束讲习走出殿门。裴襄先拱手施礼问好,然后把长条包递上:“这是我替坤道长从京都道观请来的法器!”
鱼道长接过,展开布皮,内里是一只黄杨木作柄的马尾佛尘。裴襄一直没见她使用过这个器物,便买回作为礼物。按照说法,道教徒手持拂尘,意在扫除心灵污垢,清静身心,是必不可少的佩饰。鱼雀女收下,回转休憩室。接着小丫头甄窈打头从门里冲出来,叫道:“裴襄,你给我带回什么礼物?”
裴襄一指放在月台石阶上的食盒:“建康城著名风味茶点,请三位女士品尝!”
李定真和齐旃边向内走,边询问这一段时间山庄和镇子的情况。进到客厅,李定真说:“齐兄,请你尽快着手安排今年黄鹤楼接洽事宜。留下音信:以后联络时间缩短为每两年一次;若是觉得在当地生活困顿,就让其迁来双河镇定居。”
“好,我明天就着手安排。这一趟武昌行就让陈方和道兴两人过去,当地医馆方子也都熟识,便于掩饰。”齐旃回答。
齐李二人对案而坐,从人提进来开水,摆上茶点,并给茶壶里沏上茶。齐旃接过茶壶放于案角说:“自己来,你们下去吧!”等人离开后,齐旃说道:“几日前,朱虎派次子朱令翔领两个年幼妹妹跋涉到此,带来消息说:胡夏、西秦、北凉三国近来摩擦不断,各自国内整军利马,囤积钱粮,准备大战。他已让家族其他人跟随寄居之费连氏部落,迁离饮汗草原向西北远避,将穿越沙漠迁徙到两千里外、柔然境内涿邪山脉边缘安家。他自己尚有余事要办,完毕也会追赶过去。令翔兄妹就留在南阳,不再回返,我已经安排两姊妹——十三岁晞露和十岁晞芷去宛城,让甜娘帮带。令翔先进登云酒楼住下,随护一百名匈奴战士现暂居山庄,接下来我不会让他们闲着。这些人个个刀马纯熟,身经百战,我打算人尽其职,已经想好了适合营生。”
李定真道:“这么一说,姑臧屠阚留在北凉也不安全。交待陈方,这一次屠阚若派子侄去武昌,就建议其及早南归。”
“说的是,我会特别提醒方子。另外,胡家后裔已经连续三个五年期失约,未曾去黄鹤楼报到,疑似遭到不测。这一次若还是不见来人,就需派人到曾经居住地京口一带访查,确定缘故!”
李定真颌首表示赞同:“自当如此!胡廷孝一脉人丁稀少,差不多代代单传,早先是重点照顾对象,联系紧密。自从其曾孙胡洳娶了丹阳郡望族女儿,便迁居过去,以后渐少音信。当初胡洳之子胡灏是生了一儿一女吧?”
“不错!长女叫胡嫚,儿子名胡淳。最后一次联络是在义熙二年(406年)六月初十,刚过而立的胡淳亲自去黄鹤楼接洽。他虽然结婚八年,但无所出。胡嫚当年三十六,丈夫乃是小吏,生两子,都是未过十岁就先后意外夭折。他那一次到武昌,并未透露家里有何危机,说明那时一切安好!”
“这一次若然还没过去联络,就抓紧派人去查!”李定真果断地说,“廷孝一脉深知内情,绝不能马虎从事,一定要取得确实讯息!”
李定真拿起茶壶先给齐子麾倒上,然后给自己杯子里添满,放回茶壶,二人低头饮茗。片刻,齐旃先放下杯盏,开口道:“宇文族长日前聚集族里后生们成立驻马寨白直队,展鸿和涉律为正负队长,虽说他们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但是缺乏正规攻守训练。因此打算每日除了生产,就是抽出时间练习对敌和守寨,请山庄派出教头整训。我核计洪川久在行伍,经验丰富,让他担任总教头可以很快打下根基。匈奴战士里拨二十人跟随过去暂代正负百夫长,协助军事操练,其余充作战术教习,配入我们自己的白直队,演练马上步下格斗厮杀。还有,我们得帮驻马寨购买制作兵器和盔甲所用镔铁,他们现在只有二三百具自制皮甲,大都不堪一击。”
李定真赞同道:“很好,就照你的打算做吧!另外,双河镇白直队已经由官府承担五百人大部分粮饷,就从流民里再招揽五百名家世清白、忠诚可靠之青壮成立第二支护卫队,有家属的就地安置,配给田地,队长暂时先由克广统带,选人权下放给他,让令翔做他副手。让我想想——”李定真手抚额头,片刻接着说,“陈唐一大队今后就称为狮营,旗帜上绣雄狮作为辨识;二队称虎营,以猛虎作标志。以后再有新编队伍,就以熊、豹、象、犀牛等猛兽命名。”齐旃也极为赞成。
齐旃转而问及此次旅程:“你们这一次京城之行还算顺利吧,可曾发生一些故事?”
李定真遂将这些天来经历的事情,挑紧要处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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