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辰时一刻,当混元宫里响起道士们的诵经声的时候,司徒衍正从屋内往外搬着把青藤摇椅。
摇椅宽大,非得斜着才能勉强通过。他将椅背夹在腋下单手提着,身子轻轻一错便带出门来,动作流畅而娴熟。
时近深秋,夜里凉的很,有时还会有霜冻。藤椅若放在外面,一早起来准是又湿又凉。搬来搬去虽然麻烦了点,却保证了舒适。
他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于是他很满意的笑了笑。
走出几步将手里东西放在规整的青石砖上,绕到前面坐下。翘起二郎腿,又抖了抖下摆,拂去上面的褶皱,这才优哉游哉的靠在椅背,将身子整个都陷在藤椅里。
即便闭着眼睛,阳光还是透过眼皮渗透进来,眼前一片橘红,有种温暖的感觉。
借着他后仰的力道,藤椅开始前后晃动,并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声音很轻微,有些单调,却为这寂寥的秋rì添了几分趣味。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门槛后探了出来,曲着四肢轻轻一跃,一只小猫轻巧地落在藤椅旁边。
小猫比chéng rén巴掌也大不了多少,一身细细软软的绒毛还未褪去,黑、白、黄三sè相间。又大又圆的眼睛呈墨绿sè,墨sè的狭长瞳孔嵌在正中。
肉垫踩在微凉的砖地上,小猫绷直两只短小的前腿,撅起屁股身子下压,在温暖的阳光下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纵身跳到司徒衍身上。
拱开他叠在腹部的手,四处踩了踩,捡着肚子最软和的地方趴下来,尾巴放在一侧蜷成一小团肉球。
昨夜下山偷吃了顿好的,回味似的咂了咂嘴,小猫这才闭起眼睛假寐。
对它挑剔的行径习以为常,司徒衍也不恼,两边嘴角微微翘起,好像在想什么高兴事儿。
不过即便心无旁骛,此刻阳光和煦,丝丝秋风虽然带着些许寒意,拂在脸上也只是凉凉的,很是舒服。能美滋滋的在太阳底下晒上一晒,这本身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司徒衍穿着一件普通的素青道袍,轮廓略显消瘦。
衣衫下看不见的地方,一丝丝亮银sè、带着金属光泽的雾气正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在密布全身的经络中缓缓流动。
这并不是一项复杂的工作,他只需要带着昨夜新吸纳的力量熟悉自己的身体,或者说让身体适应它即可,要付出的仅仅是足够的耐心。所以,他还有空闲做些别的事。
橘sè的世界渐渐陷入黑暗,此消彼长,听觉渐渐敏锐,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
先是居住的小院、后院,直至将整个混元宫完全纳入。方圆三里之内,不说连蚂蚁爬动的声音都听得见,起码百十来个道士、往来香客间的交谈,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不想刻意窥探什么,所有的声音就都汇到了一起,连成一片嗡鸣声,相当刺耳。
好心情被嘈杂的声音破坏,他讪讪的想要收回敏锐的听觉,却意外的听见了一声高喊,“天师救命!”。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焦急。
司徒衍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膝盖磕在地上的闷响,想来是那人跑得急,不小心跌了一跤。
九州崇道,即便是穷乡僻壤,道观一般也都不缺香火,而一些有名望的道观更是香火鼎盛、地位超然。兖州境内,声名最盛的当属混元宫。
百姓尊崇,不是因为在此求神灵验、有求必应,而是因为混元宫有位身负大神通的首座,号天成子,能斩妖除魔、救人于危难。仙宗飘渺,上仙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家中若是被妖邪所侵,“天师”便是他们对抗jīng怪的唯一依仗,即使不远千里也定要去请。
来混元宫求救的,每年少说也有七八个,不算什么稀罕事。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司徒衍索xìng屏蔽掉其他声音,专门去听那男人与人都说了什么。
先接待他的只是普通道士,但那个男人说事关重大,执意要见天师,接着是负责rì常事务的天成子首徒出面。在他表明身份后,男人终于不再苛求,竹筒倒豆子般,“啪啪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脑道出。
听完,一向老成持重的天师首徒也变了颜sè,急忙去禀告师尊。
另一边,司徒衍收回超常听觉,嘴角却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有一下没一下理着小猫背上绒毛,道:“五六十年的柳树成jīng,还伤了十几个人?”自忖有趣,又事不关己的呵呵一乐,“有意思。”
小猫哼哼了两声,它一向不喜欢被人触碰。不过相伴多年,正如司徒衍容忍它一般,它也默许了对方的举动,并未做出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反抗。
不满于小猫的沉默,司徒衍顺势拨弄了两下它的尾巴,将声音压低了一点,略显不悦道:“七尾?”
他不喜欢自言自语,如果没人回应,很容易让他产生错觉。
甩动尾巴打开那只讨厌的手,只有一条尾巴却叫七尾的小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动了动嘴,“嗯,有意思。”
它的声音听着很稚嫩,像仈jiǔ岁的娃娃,说的是地地道道的人言。
尽管只是一句敷衍,司徒衍却并不计较。愉快在小猫背上拍了拍,然后拿开手,总算放过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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