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望着她，“你想去吗？”
她点点头，“机会的确很好。”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开始和那家公司联系的？”
“很久以前，不过，他们上个月才叫我去面试，又过了两个星期才发录用通知。”
“那也就是说，上次我动手术，你回来看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她犹豫一下，点点头，“当时没告诉你，是怕会影响你的心情……周文，我想……”
我的心里像一块好不容易拼好的拼图骤然被一把拆开，一时间连个头绪也找不到。我想起那天晚上，我问她工作的情况，她说“没定”，原来那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为了不影响我的心情，不肯告诉我——她倒也知道那会影响我的心情!在我希望她早点回到我的身边、然后永远不要离开的时候，她却惦记着半个浙江之外某个地方的前程，何等讽刺!
我打断她，“那家公司在哪里？”
“杭州。”
“假如我说不要你去呢？”
她脸上浮起一层为难的表情，“周文，这就是我想跟你商量的。”
我凝视她一会儿，摇摇头，心底那张拼图还是乱七八糟。我终于挤出一个介于微笑和冷笑之间的笑，“你都已经想好了，还跟我商量什么？其实，我这个人很通情达理。不是说好人志在四方吗？杭州算得上什么？小意思，你想去，就去吧，我没问题。”
“周文。”她拉住我。
“干吗？我都同意了，你还啰嗦什么？”
“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我好得很呢。走，先陪我去买东西。”
她顺从地陪我走到那家商店。我找到那里面，拿起店里最大型号的纸袋，对吴丽说：“把它装满吧。”
我们一起往纸袋里装，记不清抓了几把，反正最后袋子沉甸甸的。
周文付了账，我们走出商店，她说：“谢谢你。”
她问我：“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对她微笑一下，“慢慢吃，总是吃得完。”
我们沿着来的路线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隔着生满常春藤和三角梅的矮围墙，抬头可以望见碧蓝的天空和房屋。
“我还没去过江心屿呢，以前我就想着，假如能到温州，一定去看看，”我喃喃地说：“不过要坐船。其实，温州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记得有一次，我差点就去了，后来想起她也没去过，就没去，我想等她回来以后一起去。
“等一下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转身对着她，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分手吧。”
我站得比他高，正正好好直视她的眼睛，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同她肩并肩、面对面说话，感觉有点奇怪。吴丽脸上的表情在刹那间冻结，好像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过了几秒钟，她的眉毛慢慢地往一起皱，眼睛紧盯着我，“周文，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我的心头一阵发紧，随后痛楚逐渐蔓延开来，就像手上被刀子划开，一开头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儿眼见鲜红的血珠浸润伤口，一点一点冒出来，直到一发不可收拾，才明白伤得不轻。
“你说我们分手？”她居然还没听懂。
我开始不耐烦，“是的，我说，我们分手吧!”我的声音尖利地划过空气，惊得旁边树丛里两只鸟扑簌簌飞走了。这一次，好比在伤口上泼了一瓢盐水，让我痛得眯起眼睛。
“为什么？”她终于反应过来，扳住我的肩膀，“为了我要去杭州工作吗？”她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声音里有些惊诧、有些不解，甚至有点愤怒。
我甩开她的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我看着她的眼睛，脑子里蒙太奇般地闪过很多片段：从第一次见她，到冬日风里的第一个拥抱，到温州江心屿的散步，真是谈了一场色彩缤纷的恋爱。我们曾经离得很远很远，远到我觉得自己在发神经，远到她不相信会有结果，后来终于渐渐接近，一直近到此刻碧空白云下的四目相对，近到我以为可以牵手一生的距离。然而，每一次，都是我在向她靠近，而她，却要把自己拉得越来越远，远到我够不着，还在这里问我：“就为了我要去明杭州工作吗？”
“为了……为了……很多事情，”我结结巴巴地开口，一面说话一面感觉血往脑门上涌，我努力把声音控制得还算平静，“不是你的工作，是你……你让我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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