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国文学家莎士比亚曾提出过一个很着名的问题“tobeornottobe,thisisaquestion.”翻译成中文,就是“生存或死亡,这是个问题。”又或者,翻译成“去还不去”、“来还是不来”等等两分法之类的问题,都是可以的。
当我坐在地上,想得就是这个问题。当我第一秒想自救的时候,忽然想到所谓的自救和毁灭可能正好是相反的。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独眼人,将来可以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过着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呵,想着想着,原来自己活得如此卑微,最大的奢望也不过如此了。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爷爷、父亲,还有我们祖上的其他人是不是也想过。
就在我等着我的左眼被穿破――我的新生的开始――的时候,忽然一阵大雨从我头上倾下,将我的全身、我手里的眼睛淋得湿透。接着,一个身影从我头上跳下来,甩了我重重一个耳光。我还没回过神,就看见一双粗糙的老人手从我手里抢过眼球,放在一个外面漆这五彩凤凰的尿壶清洗。
――nǎinǎi!
跟着nǎinǎi的,还有我的哥哥柯正。还有,骏宝。
哥哥还停在空中,一个劲地问我:“怎么让它下来?”
呵呵,都到这时候了他还在和我耍心思。能从家里飞到nǎinǎi那将nǎinǎi接过来,还能不会怎么让骏宝飞下来么?他问我,不过是在装不懂,以后好偷用罢了。我来不及拆穿他,只看了他一眼,他立马从骏宝上把持不住,跌倒了下来。
“你的眼睛!”他跌跌撞撞到我旁边,我示意他别出声,我们一起看着nǎinǎi――她瞬间老去了好多啊,嘴角都瘪了下去――还在不停地晃动着她的尿壶,像是在淘米一样。过了很一会,她才从壶中取出眼睛,放进嘴里,吞了下去,又吐了出来,放在我手里。在里面淘了一会之后,我看见头发丝已经被销蚀的毫无踪迹,眼白中的黄sè也退去了。
“傻孩子,快戴上。”她一边说,一边用皱巴巴的手掌拂干我脸上和头上的水珠。
哥哥说,多年后他还记得他是如何张大了嘴看见他的亲弟弟将一个湿漉漉的――刚在尿壶里泡过的――眼珠子像按灯泡一样放回了自己的眼眶里。他不相信地翻开我左眼皮看,没有伤痕,也看不出和他自己的有任何不同。我开玩笑说:“别看了,你也可以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哥哥倒吸一口凉气。这本不是他该看到的,但也躲不过了。
nǎinǎi筋疲力尽地在地上坐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气息开始很粗,后来便慢慢变淡、变细。我看见她的身子开始摇晃起来,忙扶住她,问:
“nǎinǎi,你怎么了?”
哥哥已经忘却了刚才的讶异了,也跟过来坐在nǎinǎi的另一边。
nǎinǎi摇摇头,靠在我的身上。我长大后再也没有抱过她,这才知道原来她这么轻,就好像一张纸、一阵风在自己的肩头。我听见她她游丝般的气息,便使劲搂住了她。
哥哥失声说:“柯生……nǎinǎi……nǎinǎi的手……”
我看过去,只见nǎinǎi的手已经干枯了,表皮贴在她的手骨上。不但她的手,他的腿也开始慢慢瘦了下去。我忙吐了三口唾沫,抹在她的胸口。nǎinǎi摇摇头,伸出骷髅一样的手,在胸口重重拍了两下,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说了如下她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话:
“别费力了,我的时辰到了。阿正、阿生,我早该随你爷爷去的,总好比以后你们还得给我换尿布……呵呵……阿正啊,你是哥哥,虽然不是收魂人,但始终流着我们收魂人的血。以后……以后要是真不愿做这家的人了,就……就去你爷爷坟前磕81个头,放三碗血就行了,别恨他。阿生啊,你当年选了当收魂人,这辈子就没法退了。nǎinǎi知道你苦,就和你爷爷一样。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嫁给你爷爷,就……就好像你母亲嫁给你父亲一样,没有半点后悔。总要有人去做别人不能做……不愿做的事情的。你也别恨他。我……我……快走了,你们……你们待会把我烧了,一定要烧了……然后……常回来看看……看看我们,还有你们的……伯……伯父”。
nǎinǎi用了最后一丝气说完了上面的话,忽然她的衣服被撑破了。我看见一条一公分粗的头发丝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瞬间开叉向后卷曲,将她整个瘦弱的身子包住了。
“不!不!不!”
我狂喊着,连忙扯开外套。已经管不了哥哥在不在旁边了,忙取出父亲的眼睛,大喊:“你发光啊!你发光啊!你发光救nǎinǎi啊!你发光救救nǎinǎi啊!”
但父亲的眼睛紧闭着。
“来不及了么?来的及的,来的及的!你试一试,你试一试啊!”我冲父亲喊着。
但他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忽然,我感觉手上似有千斤重,“咚”的一声,父亲的眼睛拉着我跪在了地上。哥哥见状,也立刻跟着跪了起来。
nǎinǎi的身子已经被头发丝包得严严实实的了。我尝试剥开头发丝,但只会越剥越多,越剥越密。哥哥在我的对面哭着,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悲伤。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头发丝越来越多,已经将nǎinǎi裹成了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还大的茧。看来,不烧是不行的了。我让哥哥承骏宝回家取了机油,洒在头发丝上。头发丝立刻疯长了起来。
“不能等了,快烧!”我对哥哥说。
一根火柴,瞬间就将我们眼前的茧,连同nǎinǎi,烧的一干二净。
哥哥来的时候还带来了雪茄,我和他一人点上一支。刚才在这片空地上发生的一切,仍让我身上的肉不住地跳动。我多想这是一场梦,或者,我还在有田的那个下了蛊的房子里。可这里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哥哥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或许他有很多想问的,或许他什么都不想问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过突然,对他就更是如此了。
过了很长一会,他侧过脸对我说:“弟弟,给我讲讲爷爷、爸爸和nǎinǎi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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