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前村里开始搞新农村建设,几乎家家户户都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大家集中住在一片土地上,农田集中开始经营。电网也重新拉过了,水泥路也重新铺过了,但等等,深山里的那户,唯独少了她一家。说是她一家,其实她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关于她的故事,可能我得下次才能和哥哥以及你们说清楚了。
就在一个石洞口,我让骏宝停在了一米高的地方,先行下来。哥哥正打算也往下跳,我连忙按住了托盘底下的控制开关,骏宝又直冲到了三十米的高度,往家飞去了。哥哥只是个普通人――他选择如此――不能跟着我去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一片开阔地。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曾来过这里挖过野菜,但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了。这里住着铁匠吴大锤,满脸络腮胡,大冬天也袒露着赤红的胸脯肉;还有他的儿子吴小锤,倒生得白净,不像乡下孩子。吴大锤的老婆在生小锤的时候难产死了,村里人却没见到有尸首运出来,或者深山里哪里起了个新坟,便私下揣测仍在家里放着。我小时候来的时候,已经是吴小锤三岁多,跟着他老爹玩铁器的时候了。我似乎看见过他们正屋里竖着一口棺材,但里面是否装的就是已经死去三年的老婆倒没人能说清。过了这些年,那时候的三片瓦房都没了,我眼前现在只剩下三个风一吹就倒的屋架子,咯吱咯吱地响着,像是人的骨头。
亡灵都得躲避在yīn暗的地方。我看了看四下,碗口粗的竹子和一些低矮杉树将这个空旷地整个围了起来。几个新旧夹杂的坟土包在树林中露出椭圆的顶,一副涂黑了的扁担斜靠在一个小坟上――又一个夭折的孩子。如果没错的话,这个亡灵就暂避在对面的石洞里。我想,这个屋子破败后,聋哑寡妇就住了进去。或者,可能前后因果关系要颠倒一下。
我向前走了几步,有田黑sè西装里的布娃娃剧烈地跳动着,打着地上的石头“砰砰”响。呵,果然在这。我往从它们身上取出的钢针上吐了口唾沫,又插回了它们身上,钢针渗出几滴殷红的血,便生锈断成了两半。现在,这几个布娃娃可以给孩子玩了。
我将外套脱下,拆掉线,从夹层里取出父亲留给我的一层皮贴在身上,将他还在转动的一颗眼珠子套进我的项链,挂在脖子前。这也是我不愿哥哥看到这些的原因――父亲被埋葬的,只是身体的一部分而已,我将来也需要如此。这样的传承他没有办法知道,更没有办法理解。
当然,还有东西是不能少的,那就是母亲从外婆那传来的顶针。(注:顶针是农村妇女做针织的时候需要的用来顶住绣花针头的圆环,一般套在中指上)
我在原地等了五六分钟,四下仍没有异样。太阳已经过了山头,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好在,这个亡灵的所有目的只在我身上,我相信它不久就会出现。但我又等了十分钟,四下还是没有动静。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向前一步,大声说:“你为了让我来找你,便让有田来引我。知道我是收魂人,偏带我去你下蛊了的房子。你似乎还怕我找不到,特地放了三个娃娃在里面。如你所愿,我找到了。现在我已经到了你的地盘,你可以出来了。”
“哈哈!”一声女xìng的长笑从我对面的石头缝里传出来,接着,用一种银铃般的,销骨噬魂的声音说,“说得好像你全部都看透了一样。”
“怎么,我有什么遗漏么?你倒可以给我提示。”
女声说:“也没什么特别遗漏的,就是你似乎不知道,我们早就见过了,你……你还喜欢上了人家呢。”声音里带着一丝窃喜,更有一点挑逗。
小伎俩!女人的通病就在于对再多好听的话都听不腻,死了更是这样。它真把自己当人,当成一个女人了,不过是借着一个少女的躯体在我面前出现,现在愚蠢得陶醉在自己给自己下的蛊中――我还没死,我就是那个女孩子。
我说:“哦?这个我倒真的还没注意。不过,我知道你生前是个十足的美女,可惜就是个聋哑人。现在好了,倒能开口说话了。”
女声停了一会,说:“哟,嘴巴比你老爹的甜,说的倒好听。我……”
石缝里的声音越来越弱,之后的话一个字我也没听清。我提声说:“别躲在里面了,我已经来了,你就该出来。你知道的,我完全可以将你赶出来。”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我感觉脚下都晃动了一阵。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从我对面的石洞里走出,摇晃yù倒的屋架子反而立得更稳了,慢慢,地上的泥土、碎石沿着屋架滚动。等那女孩走近我,和我只隔着一面墙的时候,屋子又回复到我小时候看到的样子。脖子前父亲的眼睛在不停的滚动着,我拿着对准一看,迎面站着的不过是一具白骨而已。
“你喜欢我这个样子么?”那个“女孩”说。
哼!果真是有田的老婆。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是你么?你那时眼不能动,口不能言,说明你仅仅是在遥控,根本没有附身。我不过是怕仓促间你对有田不利,反而错过了收你的时机,这才放了你的肉身走,好似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我笑了一声,说:“你用死人皮和死人头发扎出来的布娃娃,骗骗有田还可以,骗我就不行了。”
“女孩”倒也不生气,说:“那这样呢?”她甩甩头发,把鹅蛋般的脸全部露了出来,又慢慢退去身上的衣服,曼妙的少女的曲线随着退去的衣裳展现出来,白皙诱人的躯体映照着这个僻地多了一些光亮。当最后一层薄衫解开的一刹那,我看到父亲的眼睛突然闭上了,一下沿着我的项链转到了我的脖子后面。
我定睛一看,天啊!妹妹!
“你还偷了我妹妹的尸体!”我一面告诫自己眼前所有的都是幻想,一面恨不得用鱼血泼她一身。那可是我亲妹妹,我恨的牙痒痒。歹毒的人!我不能闭眼,闭眼了她就会进入我的耳朵、鼻子、脑子里,进入我的身体里之后就很难再赶出来!她已经完全脱掉了衣服,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当着我的面展露着十八岁少女特有的青chūn**。
我死盯着她的眼睛,虽然她也眨动着眼皮和睫毛,但眼珠子却始终没有转动。“妈的,她是透过什么来看我的?”
她得意起来,舞动着长长的手指甲,涂着一层透明sè指甲油。我一个jǐng觉,原来是通过指甲倒映着我的身影看到的我。我背过手去紧了紧顶针,说:“你偷我妹妹尸体的账,我待会会跟你算。你说吧,你千方百计让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抿嘴嘿嘿一笑,我突然出神了一下。妹妹笑的时候总是用中指抵在上嘴唇,对,就是她现在这样,然后会伸手过来捂住我的嘴说:“好啦哥哥,你别再说了。我快笑死了。”我仿佛还闻到了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嗯,越来越清晰,妹妹!我迈开步子朝她走去,太久没有再见你笑的样子。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开心,妹妹,你要是还在身边该有多好?我给你买零售、衣服,我要把你宠上天,然后等到送你出嫁,将你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我迈出两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向前移动,脖子被勒得生疼,几乎不能呼吸。只听见对面的“妹妹”大骂说:“死了还这么犟!老东西。”
我突然意识到,是父亲的眼珠子在向后拼命地后扯着项链。妈的,这个女人的魅劲太大了。看来,今天在这个山谷里等待我的,肯定是一个这么多年来最难缠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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