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看着我,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然而,黑暗的地牢中摇曳着忽明忽灭的昏黄灯光,却在他脸上烙上了斑驳的痕迹,使他的笑容显得异常狰狞。
他说,“莎依拉,用你的生命来交换,你愿意吗?”
我转过头,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去。铁牢的冰冷触感令我感觉到无比的真实。这个牢笼中,被囚禁的折翼的天使正发出痛苦的****。断翅上的血迹、溃烂的伤口、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这一切是多么令我熟悉与心痛啊!安,我那朝思暮想的安!他微微抬起头,那双水蓝色的眼眸中写满了悲伤与绝望。
所有的这一切硬生生的勾起我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莎依拉……”安缓缓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凄凉,“救救我,莎依拉……”
“安……”我无法克制自己向他跑去,隔着冰冷的坚牢,我们四目相对。我的心痛几乎要将我击溃,“安!安!我来救你!”
但是,那原本虚弱的安忽然对我露出森白的牙齿,诡异地笑了起来。那张原本俊美无比的脸在瞬间转变成一张毫无特色的脸庞。从他水蓝色的眼眸中流出汩汩的鲜血,他脸上带着凄厉的笑容,一双沾满血迹的冰冷的手从铁牢的空隙中突然伸出,紧紧的拉住我的双手。“救我?可是为什么当我换了一张脸孔,你就认不出我了呢?”
“不……我……”我害怕地用力抽回手,可是他握得太紧,我怎么也拉不出来。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只是喃喃地说着,“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么莎依拉,你为什么不救我?”从他眼中流淌的鲜血,诡异地布满他的脸庞,如同酸液般迅速腐蚀他的脸。在我不可置信的可怖的尖叫声中,安的脸鲜血淋淋,发出腐烂的气息,透过红色的不断向下低落的血,在血肉模糊中甚至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
“莎依拉,你为什么不救我?难道你忘了我?为什么你认不出我?!你看看,我变成了什么样?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那张可怖的脸迅速向我靠拢,我避无可避地贴上他的脸。强烈的腐朽的气味窜入我的鼻间,令我干呕起来。
“呵呵呵呵……”安诡秘地笑着,忽然他那水蓝色的眼珠从眼窝中掉落下来。
“哇啊啊啊!!!!”我再也受不了了,因绝对的恐惧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使我奋力甩开那双手,向后远远退去。恐惧使我深深地喘息着,我所有的思维都停顿下来,只是看着那个已经完全变样的安。
但是,更恐怖的是,安睁着黑色的空洞的眼窝,一只已经腐烂的挂着血丝的骷髅般的手,慢慢捡起那落下的眼珠。他的嘴角大大的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你看,我的眼睛落下来了。我看不见你了怎么办?莎依拉,帮我把它装上去好吗?”
“莎依拉,我想看看你!莎依拉……”安拿着伸出手,不可思议地透过阻隔在我们之间的铁牢,他摊开手,两只眼珠还缠绕着血丝,在他掌中滴溜溜地滚动。
“啊~~~~不要!你走开!”我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尖叫,疯狂地拍开他的手,奋力站起身开始逃跑。“不!这一定是噩梦!这不是安!我的安已经平安无事了。当我接受刑罚的时候,他已经得救了!”
可是,一个嘲讽的阴冷的笑声如同地牢中吹过的阴风,从我耳边划过,“呵呵……呵呵呵呵……你真的认为安布劳希得救了吗?你真的救了他吗?如果你救了他,那你怎么会再次转世呢?你怎么会转生在了海因斯特大陆呢?傻瓜!真的是你救了他吗?你确定不是他舍弃了自己而救了你?”
“不!不……”我慢慢停下脚步,思维陷入极度的混乱,“可是,我的记忆中不是这样的……是我救了安……是我……”那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呢喃,他又再度响了起来,“你的记忆?你的记忆可信吗?是真的吗?你能确定是真的还是……还是你自己编造的呢?为了让自己安心而编造的记忆……呵呵,是你!是你害死了安布劳希!”
“不!不!怎么会!”我摇着头,可是不安越来越大,恐惧在我心底蔓延。真相是什么?我该不该相信那些记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我的衣袖被人扯动,我回过头,赫然是那张腐烂的安的脸,“莎依拉,救救我,莎依拉!”他手中还托着两只眼珠,诡异地望着我。
“啊~~~~不要过来!”我尖叫着奔跑,可是他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凄厉地叫着:“救救我啊!莎依拉!”
深深地恐惧使我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忽然,我的前方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挡住了我的去路,令我不得不停了下来。那些人好熟悉,为首的竟然是我的父王,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幽冥大哥。
“父王!幽冥大哥!”我高兴地向他们跑去,但是,在我即将投向父亲怀抱的瞬间,他们忽然都变成了一具具被风干的骷髅!
“莎依拉!你这个不孝的女儿!你没脸来见我!”父王凄厉的声音如同雷鸣,使我硬生生停住了步伐。
“莎依拉公主殿下,你为什么抛弃了我们?就为了那个神族的叛徒?你不配成为我们的王!”幽冥伸出腐朽的手,指着我的鼻尖咆哮。我退却了,双手捂着耳朵不敢听他们的指责。但是他们的声音不受阻隔地钻入我的心间。
“莎依拉公主,将我们的命,还来!”
“莎依拉主将,您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的军队?”
“我们把生命交付给你,您为什么就这样背弃了我们?!”
“她是个叛徒!把她抓起来!”
“……”
我无法反驳他们的质问。这些围在我面前的魔族的族人们每说一句话,都像是用尖刀在我脆弱的心间慢慢切割,然后在我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口撒盐,无法言语的痛楚疯狂地撕咬着我每个细胞。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那个总在我耳边发出嘲讽笑声的声音尖锐地说。
“不……”我虚弱地摇头。
“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你的自私造成的!都是你的罪!”那个声音不肯放弃地更严厉地指责我。
“我……”泪水从我的眼睛里滑落,我几乎就要崩溃了。
“这一切都是你的罪!看看!看看这些人!你怎么能够拯救他们?”嘲讽的声音又响起。
我环顾着那些腐烂的****,心底间深深的无尽的痛使我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是的,那都是我的罪!是我辜负了将生命交付与我的族人,是我背叛了那些对我无比信赖,对我宣誓忠诚的子民。
是的!这些都是我的罪!是我的罪!我放弃了最后的软弱挣扎。看着那些涌上来不断撕扯我的腐朽的****们,我麻木地几乎感觉不到痛楚。有的,只是我心底无限的绝望。
当那个嘲讽的声音胜利般发出响亮的笑声时,一个细小的轻微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忘记自己的誓言了吗?莎依拉?”
“誓言?”我微微有些颤动。
“是啊!那个让你复活的契约,那个你宣下的誓言,那个为什么将记忆封印的秘密。你都忘了吗?”
“誓言……”我呢喃着,“啊……那个誓言……”忽然间一个片断在我眼前闪现。
四周全是黑暗的空间里,主神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手中有一颗闪耀着白色光芒的泪滴型宝石。我不解地看着他,主神也有些奇异地打量着我。良久,我们都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主神先开了口,“没想到借由你的一滴泪珠,居然还能将你的灵魂重塑。”
“灵魂重塑?”我看了看四周,一阵迷茫。“我不是被凤凰烈焰神形俱灭了吗?”
“嗯……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主神露出非常古怪的表情,“但是,安布劳希居然在灰烬中找到了你身体的最后一部分,就是这个——”他伸出手,在他的掌中是一颗熠熠生辉的发出洁白光芒的宝石。“你的眼泪。”
“我的泪……”我看着这颗泪滴型的宝石,心里依稀想起了死亡前最后的片段。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安呢?安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去找我的残骸?你不是答应我取走他的记忆了吗?”
主神挥了挥手,阻止我连续不断的问题。“我确实取走了他的记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又再次想起你了。嗯……精神领域的魔法总是不易操控的。”
“那,现在……”我呆愣住了。
“现在,作为安布劳希放弃下届主神和神族身份的交换,我来实现他的愿望。我让你重新转世。”主神看着我,脸上带着笑容。只是,他的目光闪烁,让我没有来的一阵发寒。
“转世?只要有我的灵魂,借助父王的魔力,我可以复活。”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魔王啊……呵呵,魔王早就死了。噢,对不起,你一醒来就告诉你这个消息。”主神一直笑着,“魔族已经被赶出了派若黛丝大陆了。他们将和卑微的愚蠢的人类一****住在海因斯特大陆上。只不过,人类现在无比敬仰的是我们神族,魔族已经成为邪恶的象征。你的同胞们的日子好像不好过啊!对了,好像据说他们被迫都住到了地底去了。”
“哈哈,从此以后,派若黛丝大陆就称为天界!知道吗?天界!所有的一切都将由我!由我这个唯一的主神来掌握!啊哈哈哈!”主神近乎疯狂地得意地大笑起来。“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在说什么?主神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令我震惊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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