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小镇方羽?”
道远老道的眼中蓦地闪过一道精芒,随即便已盈满了笑意:“本以为只是玄木牌引得有缘人来,没想到竟是小友这般佳客临门。由不得贫道也要俗套一句,久仰了,哈哈。小友请!”
“呵呵,道长客气。请!”
方羽也没想到自己的声名竟然传到了这里,面对老道这样热情的招呼,他也只能淡淡的苦笑着应对下去。
两人进到屋内分别坐下,方羽趁着老道张罗着给他斟茶的功夫抬眼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这间所谓的精室,除了门边靠墙的地方有个木柜上放着一些杯盘等杂物之外,也不过只有简单的四张椅子和一张木制茶几,还有地上一块大**看着比较醒目,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内竟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任何的家具和摆设。
眼下,面前的茶几上只有一个冒着热气的紫砂壶和一只小紫砂杯,杯边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线装书,方羽扫了一眼,似乎是太平经钞中的某一卷。
“请茶。”这时,道远已将茶水斟好,送到了方羽面前。
“打扰道长了。好茶!”方羽笑着欠身接过。茶是好茶,还没喝就已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呵呵,既然是好茶,那还不赶紧尝尝?请!”道远闻声笑着举杯相邀,方羽欣然举杯共饮。
“传闻中都说小友游走天下,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贫道还一直都叹缘悭一面,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本庙一遇,实在是贫道之幸啊,呵呵!”
还没等茶杯放下,道远的圆脸上又浮起了笑意,配合着他细长双目的微微眯起,看上去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
“呵呵,道长见笑了。”
方羽放下茶杯,微觉不自在的同时,也在心里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扭转这种别扭的局面。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决定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道长,听说有这个就可以进内院密室?”
道远老道看到方羽捏在手中的玄木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便又呵呵的笑了起来“呵呵,是能进内院密室。不过,真人面前不说妄言。以小友识见,应该不会被这类小东西给蒙蔽吧?”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像个小孩子一般,流露出一抹带着狡猾意味的得意,可偏偏那双细长的双目中又满是清澈到看不到底的深邃,令方羽一时间都很难将两种不同感觉完全的融合到一起。
“原来真的是这样,高明!想必应该就是出自道长的手笔吧?”
方羽一愣,默默地将捏在手中的黑木牌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心里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修为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大多这些所谓神神怪怪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早已不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甚至更多时候,尽管方羽也不曾有机会和其他更多修行人进行过深入的交流,但是有一点,方羽却在心底里始终相信,只要修行水准到了一定程度,不管是那一宗那一派出身的修行人,大多都会在心底里隐隐对很多东西产生自己的质疑。
而这种质疑,往往则对以往旧观念的基础有着颠覆性冲击,而这种冲击除了对自身个体有着极大影响之外,还会给周围带来许多料想不及的后果。就像当初阴神宗上代宗主对天劫问题的质疑和尝试,只不过涉及到了修行中的一个观念而已,就已导致了悲剧性的结局。更不用说去质疑和否定其它什么了。
所以从出道至今,尽管方羽以无门无派的散人自居,但在这种问题上,不管遇到那一宗的人,大多时候他都会本着尊重和忌讳的态度,从不妄言什么。
哪怕很多时候,双方彼此心里都很清楚对方同样明白其中的玄妙,但同样都不会去轻易触及那些东西。
可是他没想到,今日他跟道远不过只是初见,话都没说上几句,人家就将这层纱给主动揭开了。揭开的方式还是这般的坦诚和轻松,这实在是……
看到方羽有些愣神,道远的脸上笑意更盛,紧接着,他又给了方羽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这倒不是。”
“哦?”
方羽这次连眉都微微皱了起来。他不信这种地方性的城隍庙里,居然能接二连三的有这种程度的修行人出现,如果真要意外成这样的话,那可就真的有些古怪了。
“这是本庙第一任主持玄月道长的遗泽,贫道只不过是萧规曹随而已。不过说起这玄木牌,”说到这里,道远脸上的笑意便开始收敛了起来。
方羽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又落到面前的那枚玄木牌上,黑黝黝的玄木牌依然静静的放在茶几上,和之前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可奇怪的,这一次,随着方羽的目光再度落到牌身上的时候,方羽坚凝若磐石的神意竟出现了刹那间的恍惚,与此同时,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也忽然闪过了方羽的心头,他一怔,随即发现,一切便和那突如其来的恍惚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是……”他在稍一沉吟后的恍然里,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道远。
“如果你也有感觉的话,那应该就是了。”道远缓缓点头,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除此之外,道长可有其他发现?”方羽到了此时,神色之间倒没起什么太大的变化。
“除了庙里的香火越来越盛,信众越来越多之外,其他倒也没有什……”
神情凝重的道远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忽然响起的钟鼓齐鸣声给打断了。
虽然隔了硕大的一个院子,可这么点的距离却无法将随着钟鼓声响起的吟唱声给完全的隔离。更主要的是,无法将空气中随着这片声音而来的那阵异样波动给隔离。
就在茶几上的玄木牌上,再度泛起的隐隐青色光芒里,精室内陷入了一种略带尴尬的沉默。
“所以道长便袖手旁观,放任这种变化继续下去是么?”
没过多久,方羽用明显变得尖锐了许多的语气打破了这种沉默。
“小友?”
这下轮到道远愣住了。甚至就连他那双细长的双目中也充满了不解和困惑。在他觉得,作为客人的方羽是不该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
“作为城隍庙,贵庙采用眼下这种手法聚拢信众也并无不可,可作为出家的修行人,尤其是贵庙还有如道长这般高明之人坐镇的情况下,却依然坐视眼下这种变化出现,甚至在明知庙里已经出现了这种变化的时候,还要依旧不管不顾的开这种道场,由此可见……”
方羽一口气说到这里,暗自压了压心头忽然窜起的那股火气,这才稍稍放缓了语气:“道远道长,在下作为客人,本不该这么说话,可贵庙这种做事的方式,实在是让方羽不敢苟同。”
摇头说完这些话的同时,方羽已经站起了身:“俗话说相逢不如偶遇,今日能与道长一会,也算是缘分。临别之际,在下有句话想请道长带给贵庙主持,强极则辱,请他和贵庙好自为之!”
“住口!”还没等方羽的话音落地,道远的口中就已响起了一声沉喝。
这一刻,除了他那双原本暗淡无光的细长双目中忽然精光四射之外,就连他那张园脸上也全是勃然而起的阴云。
死死盯着面前淡定自若的方羽,道远在目光闪动之中沉声问道:“方羽,你这算是威胁?”
方羽闻声,只是淡淡一笑,可目光却依然迎着他的瞪视,丝毫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道远老道双目中精光闪烁的越发明显:“为什么?”
方羽见他话里已有软意,又想起自己刚才并没有说明全部来意,不教而诛谓之虐,再说简单的暴力也不能解决任何的实际问题,所以在心念电转间,就决定再给彼此一个缓和的机会:“四年前,同样是贵庙董城隍寿诞,为扩大影响,贵庙邀来全县七十八所学校的师生齐来迎宾助兴。
期间,有一位曾连续十五年获奖的山村教师因不满贵庙的奢华和让学生停课来参加那次活动,私下里发了几句牢骚。结果在事后第三天就被忽然辞退,勒令回家。前后近二十年山村代课教师的生涯,换来的不过是区区三百八十一块四毛五的赔偿。据说就连这些,也是贵庙特意吩咐用来堵口的……”
说到这里,心头百味交集的方羽已完全没了再做任何解释的兴致,他一转身往外就走。
同时,他也已做好了以最暴烈的方式回应攻击的思想准备!
“方羽你站住!”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前夕,身后再次传来了道远的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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