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督护府走一趟,终回家门已是黄昏,谁知一进门就见红夜冲上来直奔肩头伤处。
殷沧海一愣:“谁说的?什么伤?”
“还骗人?没受伤干嘛换衣服?这是谁的?一看就不合身。”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了,有馋猫这个通天眼呢,想看什么看不见?想到此处不免啼笑皆非:“看明白了,这辈子没机会偷腥打野食,谁让媳妇有法眼。”
红夜哪有心情开玩笑,拽进屋就要脱衣察看。
“没事,真的没事,别看了。”
殷沧海一再推托不想让她看,红夜哪里肯依,执拗着到底剥下半边袖子露出肩膀。好大一片紫黑瘀伤,红夜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干嘛平白无故要打人啊?太过分了。”
又心疼又气愤,连忙拿来药酒给他擦伤。一坛子药酒摆出来让他一愣,嗯?不记得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东西啊。
“听说你受伤了,让水生去找阿琪要来的啊,阿琪说这个散瘀最管用的,不过究竟伤成怎样,最好还是去让阿琪亲眼看一看。不看过不好开药嘛。”
殷沧海额头冒黑线,不是吧?莫非挨揍也是很光彩的事?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玉儿,你紧张过度了,一点皮肉伤真的没事。”
擦拭散瘀,红夜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眼神里弥漫浓浓的哀伤,擦着擦着忽然抱住他。
“玉儿?”
脸颊贴伏在脊背默然抽泣,她的眼中写满歉疚:“对不起,我知道的,都是因为我对不对?不然的话,也不用忍气吞声受这种委屈。”
殷沧海心中一荡,转身将娇妻揽抱入怀:“傻丫头,说什么呢?我本来就不想做官,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如果没有我的话,至少不用担心得罪人啊,自由自在想干什么都可以……”
他笑了,吻上傻丫头,在唇边喃喃低语:“如果没有你,自由……换一个说法就是空虚,懂吗?正如人在旅途,两个人叫旅行,一个人,叫流浪。”
他说:“我可一点都不喜欢流浪的滋味。就算走遍天涯海角,当心里装着一个人,又怎可能走得愉快轻松?来到西凉之前,我已经这样走了很久,走得非常非常……非常的寂寞。”
“沧海……”
他不让她开口,吻上唇舌,将一切包入滚烫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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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
水生端着热水毛巾,刚掀帘子就像点穴似的的定在门口,撞见限制极画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股火‘嗡’的窜头顶。这个……嗯……书上咋说来着?哦,对对,非礼勿视。
“俺……啥也没看见……”
憨小子面红耳赤,放下水盆一溜烟落荒而逃。
殷沧海没好气的翻白眼,可恶,怎么都忘了教他进屋先敲门?
红夜起身端过热水拧毛巾:“来,热敷一下,散瘀好得快。”
才不要,毛巾扔回水盆,他搂过娇妻继续刚刚被打断的温存。软玉温香抱满怀,要治伤,这样才管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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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的好: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惹祸根苗、气是雷焰火炮!”
顾大娘一本正经教育憨小子,看到了没,西凉商贾繁盛地,过客多,从过客身上赚银子的自然也多。酒肆、茶楼、娼馆、客栈……汇集南市的生意街,几乎条条街上都少不了酒色笙歌之所。那些地方可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应该去的,学坏了一辈子就毁了。
每日耳边碎碎念,水生被搞的莫名其妙。
“娘,照你这么说,俺哥岂不是每天喝着穿肠的毒药,守着……嗯,刮骨的钢刀,千辛万苦赚进惹祸的根苗,练气练功满身都是雷焰火炮?那俺哥咋没事?”
顾大娘咯咯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横流肚子疼。
“哎哟,我的傻小子,这怎么能一样?阿妈说的是外面,外面的酒不是好喝的,外面的色不是好沾的,外财不可贪恋,出去打架惹事更万万要不得。这怎么能和自家过日子相提并论嘛?咱家姑爷会出去喝花酒?出去找姑娘?”
“哦。”
水生憨憨一笑:“娘,你真会瞎操心,那种地方俺才不会去呢。家里吃喝啥没有,出去糟蹋银子俺还舍不得呢。”
“嗯,这就对了。”
顾大娘笑得合不拢嘴,相处日久,越处越亲,她早把水生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自然也要像亲儿子一样管教。看着憨小子一年大二年小,眨眼功夫已成了棒大小伙子,这才要时时提点。生怕一张白纸似的的少年被花花世界迷了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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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娘担这份心也并非没有道理,水生每日往来南市都会经过醉仙楼,醉仙楼是西凉最大最出名的酒楼,最近一段时间,醉仙楼内外总是围满不少人,围得街上几乎车马不通。隐约可闻楼上传来悠扬弹唱,歌声温润绵柔,悠扬婉转,不免引得路人留连忘归途。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歌声凄美,琵琶乐音中流露无尽落寞哀愁。据说这是醉仙楼新请的一个杂艺班,每日献艺最压轴的台柱子,莫过于‘琴书仙子’水飘萍。人美歌美,初来乍到混西凉,短短十天半月已经成了坊间最热门的话题。她每日只在黄昏固定的时间唱一个时辰,唱完就走,多一句废话也无。任凭多少金主献媚力邀,水飘萍的规矩:除了卖唱,其余一概不卖,不吃请、不受赠,不陪酒,不陪笑,不登显户之门,不应权贵之邀。
水飘萍人如其名,正如浮萍中央一朵莲,可远观不可亵玩。据说她也曾是出身官宦人家,逢灾破落,才落得卖艺为生。有官宦小姐的底子,作风难免冷傲孤高。说起来是让杂艺班都为之头疼的冷美人。多少次都因水飘萍对金主冷面相对,不加辞色,得罪富贵权倾者,最终在一地呆不下去才只能另谋他乡。一路走来,如果不是因为冷美人能招揽生意,坐定招牌摇钱树,只怕杂艺班的班主也难以见容。
世间人情冷暖尝尽,水飘萍是最典型的红颜薄命,面上的冷,是自我保护的尊严;心中的悲,又能诉与谁人听?还记得初到西凉时,登船渡河,隔着轩窗远远看到一对儿男女在河边钓鱼嬉乐,也或许是夫妻,也或许是情侣,不管是什么,那一刻的快乐都是如此真实。水飘萍在窗纱后面看得出神,是啊,不问家国天下事,逍遥布衣足此生……,生为女子,小小心愿其实何其简单?可是对她,却是何其奢侈?
“小姐,该吃药了。”
贴身丫环小翠端来药碗,耳边呼唤打断遐思。水飘萍一声叹息,关外苍凉风硬水冷,初来乍到难免水土不服。尤其像她这样自幼生在水乡的娇嫩体质,适应起来更不是容易的事。一路出关,那种强烈的日照,苍劲的寒风都非中原所能想象。眼所能见,白皙的脸颊已被吹晒得干红。自幼跟在身边的丫头小翠不住口的抱怨:“可恶!来这种鬼地方,班主是怎么想的?姑娘水做的人儿哪禁得起这般摧残?”
水飘萍闻之苦笑:“行了,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既沦为艺伶供人赏玩,哪还容得多有抱怨。这就是命,不认不行。”
水做的美人,体质羸弱命更苦,每日服药强撑,也不能断了登台献唱的生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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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头儿,听说了吗,醉仙楼来了个唱琴书的小美人,哎哟,那叫一个水灵,唱起小曲儿别提多好听了。怎样?哥几个一块去听听?”
说起西凉城里现在最有人气的去处,镖局的光混汉子都一个个眉飞色舞笑开花。自来走镖跟着殷头儿油水足,腰包里不缺银子,谁肯错过这么难得的享受?拉上老大一起去,这叫有福同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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