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小丫头回来说,苏姨母说的,大年下里请大夫不吉利,怕染了晦气,只要静心休养才好。羽衣听罢骂道:“什么晦气!谁规定年下不准请大夫来着?我看是她分明想要让姑娘不好过……你快去东府把四姑娘请了来,她懂些医术……”
谁知小丫头却道:“好姐姐,难道你不知四姑娘眼睛不好,不能动么?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说完就抬脚走了,这可是把羽衣气坏了,她忽而想起了木槿,她可是治好过齐王殿下的伤呢,便又让一个小丫头看着玉簪,自己亲去东府。
暗风挟裹着雪粒,刮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想来夜里又要下起雪来,羽衣也顾不得这些,使劲敲那东府大门。还是陆管家来开了门,见是羽衣,才呵着气问道:“这么晚了姑娘不回去服侍苏姑娘么?”羽衣见了管家,焦急地问道:“我们家姑娘此刻病了,也请不着大夫,我才想着木槿,求管家行行好。”
好在管家心善,让羽衣进了门。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关雎楼,恰逢木槿正从屋里出来。羽衣忙上前跪在地上,哭着求木槿道:“好姐姐,快救救我家姑娘……”木槿唬了一跳,趁着月光,才发现是玉簪身边的丫鬟羽衣。
便扶了她起身,劝慰道:“你先别忙着哭,告诉我,你家姑娘怎么了?”羽衣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也不知……就是现在……眼神儿也散了……姐姐好歹去瞧瞧……”木槿见羽衣焦急的模样儿,只好随着她往西府而去。
才刚进屋,羽衣就跑到玉簪的榻前,哭着喊道:“姑娘快醒醒!瑾儿姐姐来看你了……”木槿关好门子,缓缓拂起纱帐,看着床榻上的玉簪,面色苍白,就连嘴唇儿也紫了半边,上前摸了摸她的手,浑身竟都是僵硬的。木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询问羽衣事情的缘由。
于是,羽衣一五一十的将苏姨母把玉簪许配给冯家二公子做妾室的话,给她说了一遍。“姑娘听了以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去求夫人请个大夫,可是夫人不肯,说是年下有晦气……我看夫人根本就不愿请大夫……”羽衣边哭边说,“那些个下人也是不顾姑娘安危,我这才想起了姐姐。”
看来这西府也是明争暗斗,仅仅是因为玉簪是妾室的女儿,这苏姨母才对她百般刁难,如今,又将她配了人家,这可要玉簪怎么承受得了?木槿道:“那我就试试看。”说着坐在榻前的凳子上,然后掐了掐玉簪的人中,竟也是毫无反应。她使劲拍了拍玉簪的额头,只是想唤醒她的意识。
只消片刻,那玉簪的眼皮已然动了一下,羽衣欢喜的说道:“姑娘醒了……”木槿对羽衣道:“你去熬些红枣莲子羹,带她醒来好好补一补。”羽衣喜得点头应声而去。寂静的屋子,只有玉簪微弱的呼吸,木槿不仅可怜起她来。
许久,玉簪才微微睁开眼睛,见榻前竟是坐着木槿,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必是羽衣见自己昏了过去,无人照应,跑去东府把木槿叫了来。难为她还想着自己,一想到有大夫说自己活不过二十,如今算来只有不到一个月便是自己二十岁的生辰,她便愈加难过。
看着玉簪醒来脸颊上便挂满泪痕,木槿又是劝慰了一番:“姑娘先养好身子,剩下的事儿先别去想。”玉簪叹了口气,道:“羽衣应该对你说了……只怪我自己命不好,这才被许了人家,而且还是……妾室……”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木槿的回忆,自己不也是三少爷的妾室么,尽管是一个名分。
玉簪挣扎着起身,木槿忙为她垫了枕头被褥,说道:“姑娘还是歇歇吧,何苦又起来,当心头蒙。”玉簪淡淡的说道:“你也不必劝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其实就算是我要嫁给表哥,母亲也不会同意,她要的是她自己的孩子门当户对,我只是庶出……”
这话听了不免让人心里难受。木槿说道:“姑娘若是这么想,身子怎能好呢……陆夫人是你姨母,她对你一向最好,我看不如去求求她。”木槿心想,刘氏对玉簪一直很好,说不定会帮她脱离苦海,寻一门好亲事。
“姐姐怎知我们没去求?”羽衣端着羹汤进来,说道,“前些日子,我便听说夫人要给姑娘定亲,我怕姑娘伤心,一直没说。后来去找陆夫人,谁想她一直病着,连人都不让见,姐姐你说,我们姑娘该怎么办?”羽衣放下羹汤,搂着玉簪又哭了起来。
也是,如今梁雪吟进宫,必会说出东府之事,刘氏这几日正为此事烦心,如何又管得了玉簪这档子事儿?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木槿笑道:“等夫人身子好了,我去求她,苏姑娘定然会没事儿的。”羽衣犹自不信:“她不是一直对三少奶奶不好,你怎么还去求她,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
木槿摇摇头,说道:“玉簪是她的外甥女儿,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会不管苏姑娘的。”羽衣感激的说道:“那……我就替姑娘先谢过姐姐了……”说着竟又跪了下来,唬的木槿扶她起身:“这礼我可断断受不得的,可是折煞我了,快起来……”玉簪在一旁说道:“让她跪吧,全当是我的礼……”
此时风又停了下来,走在苍茫的夜色中,木槿不禁心绪纷宁,如何向刘氏说起这件事儿,羽衣不是说过,以前来求过她么,想必刘氏心中知晓,只是再无其他心思想这件事儿了。“不如先去探探落樱的口气。”她望了望墨色浓郁的天空,想着等天亮了再去。
忽然身旁的松树影子晃动了一下,“是谁?”没有人回应,倒是隐隐约约的听见仿佛有人说话。木槿屏住呼吸,躲在一旁亭子里的珠帘后,悄悄探出脑袋来,这才看清松树影后约莫是两个人,只是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只听一个人说道:“梁雪吟往京都的方向去了。”像是采薇,那么自己猜的没错的话,一旁的人应该就是夜辰了。想到夜辰,她的心还是会痛,预备着离去,却又禁不住站在旁边听着,也许两人会说些其他的事儿呢。
果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入耳畔:“飞鸽传书给齐王,要他务必阻止梁雪吟进宫才是,不然我们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这要怎么解释,夜辰竟然跟安逸云暗中来往,他们不是要争夺储君之位。接着那个声音又道:“不行,若是他知道了玉佩上的秘密,一定会说出去的。”
“公子想想,”这是采薇的声音,“齐王就算知道,他也不会知晓梁雪吟的身份。所以公子不必担心。而且公子有一半的玉佩在手,我们只需要齐王配合,送梁雪吟回来,等将来公子一朝登临凤阙,齐王自然会后悔万分的……”
沉默了一会儿,夜辰说道:“还有那个前朝皇后和木槿,我们怎么办?”听到这儿,木槿的心“咯噔”一跳,接着听下去。采薇的声音传来:“自然是斩草除根……公子难道不舍么?”
斩草除根,采薇竟是要他杀了自己。就算是为自己的弟弟报仇,只会是刘氏,怎么牵扯到自己身上了?再看两人时,那采薇竟是一头扎进了夜辰怀里,娇声说道:“等你做了储君,我要做皇后,再不许你想那个什么木槿了……”本以为夜辰会推开她,谁想夜辰呢喃的对采薇说道:“怎么会……只要你乖乖地服侍我便可……”
月色下的二人竟是不管不顾的**起来,木槿此刻耳红心跳,疾步离去。待走到荷塘边儿上时,竟是心口痛得厉害,眼前漆黑一片。可怜木槿就这样昏倒在了岸边,湖上冰冷寒凉,升起袅袅青烟,泛着丝丝寒气。
再次醒来时,木槿只觉着头更加昏沉。朦胧中,竟是见着了花影,她挣扎着起身,却被花影按住:“你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要起来,快躺下,大夫一会儿就来。”可是一想到采薇对夜辰说的那些话,木槿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她索性推开花影,跌跌撞撞的下了床。
“花影,你让我出去……”木槿竟是哭了,“我没事儿的,只是想找夫人,我这里有紧要的事儿要对夫人说……求你了,让我出去吧。”花影第一次见着木槿哭,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可是也得把病养好,上次你的风寒未好全,这次又染了一层病,叫人看着怎么不心疼?三少奶奶去了悼红阁,我也没敢跟她说,你好歹听我的话。”
无奈木槿是铁了心,她一心挂着那件事儿,此刻身上的病痛全然不顾,连衣服也没披上,就冲向那寒冷的院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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