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春节过后,不知不觉近了清明,东东取出托段义生给买来的烧纸,利用晚上的时间在每张纸上都写上――亡父白学勤,亡母高华,不孝儿东东敬上等字样,折成元宝形,只等到明天晚上夜深后,由段义生把他领到院中祭奠跪拜,象这样的活动,他每年都如此,即使没有条件时也要向家乡的方向磕几个响头,对天倾诉自己的心声。
东东这几天除了正常的活动以外,竟意外地采取了对小组长的威吓行动,目的是迫其让位,他所以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更好的条件而已,当小组长起码不用直接参与劳动,行动上也更加自由,另外还有每年固定两个月的减刑,也许他并不在乎什么减刑,总之他无论瞄住谁,不搞出一个结果来是不会罢手的,所以从前几天开始,他就暗中拉拢自己的力量,先把与小组长对立的人联合起来,再用许以好处的办法拉拢中间人,最后是用威胁利诱的办法瓦解对手身边的死党,这样一来,小组长无形中已经成了空架子,东东无论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对方都会不攻自破。但他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在等,果然未出一个月的时间,小组长终于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主动和东东进行了一次谈判,目的无非是要商量解决对立的办法,可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动让位,采用这样的和平方式解决问题对双方都有好处,所以在几天之后,东东理所当然地当上了七监舍的小组长,段义生对他的行为也比较赞赏。
今天是星期日,东东有意从监舍里收刮了点代金券买些食品来找段义生,他是有事来求对方帮忙的,当他推开门时,却意外发现段义生正独自在房间里比划着一些动作,他能看出来,这是在打太极拳,这倒是非常新鲜。段义生见他进来并没说什么,只是示意让坐下,继续完成下面的动作。东东静坐观察,他是内行,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也自然能看出对方这套太极可不是一般为活动筋骨的空架子。
“怎么,你也懂拳术?”段义生收式问道。
“不懂,只是觉得新鲜”
“不对吧,你的眼神可没有外行的意思”
“确实是吃惊,我从没有见过会武术的人,更不知道您会”
“哦,多年不活动了,手生的很――有事吗?”段义生改口问道。
“没事,只是想来坐坐,一块吃顿午饭”
“你小子少来这套,有什么事就说,甭在我老头面前打哈哈”
东东笑了,他确实对段义生的精明佩服到家了。吃饭期间,东东就把自己想去修车房的想法说了出来,争求对方的意见,段义生能有什么意见,这个监狱里的犯人没有一个不想去修车房的,不但舒服自由有减刑,更重要是能学到一门实用的技术,以后出狱也很有用处。
“这件事不太好办,修车房现在并不需要人,就算要人也得有点汽修经验的,不过我倒可以试一试,最起码你有两个条件不错,一个是刑期长,二是表现好”
东东这下放心了,只要段义生答应帮忙的事一般都十拿九稳,有时连狱警都不一定办到的事,反而这个段义生却能办到,不过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对方从哪儿来的这么大能力,以至于监狱长都对此人照顾有加,难道仅仅是因为对方有钱?总之;在这个段老头身上,东东有太多解不开的疑惑。
此后过了一个多星期,东东果然实现了去修车房的心愿,在监狱里要想让时间过的快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勤换地方,尽量利用生疏的环境来调节心理压力,可能他也有这个想法。今天是东东头一次来修车房上班,修车房的工头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犯人,身材肥胖,大脑袋,就是长着一对小眼睛显得不成比例,因为对汽修非常精通,所以在整座监狱里也算是少有的几个能吃得开的犯人之一,东东不知道对方的真名,只知道人们都称呼此人‘鬼大头’,也许是名如其人。除此还有一个在这当小工打下手的犯人,名叫王革命,二十多岁。修车房的确是个清闲的地方,所有活两三个人便可应付自如,不过世上没有绝对清闲的地方,不用劳力,必定劳心,东东一来就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属于哪一类。
“新来的,叫什么?”这就是鬼大头的第一句话。
“蝙蝠”
“哪个区的,多少年?”
“五区,二十年”
“行啊,小小年纪混得年头倒不少――好了,你以后就和王革命在一块打下手,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这就算鬼大头做了安排。东东对这种傲慢的态度当然习惯不了,不过刚来也不好计较,所以便陪着笑脸拿出提前备好的一条香烟,他知道会用的上。
“喔!不用客气,一看你就是个聪明人,来,坐下聊”鬼大头收了见面礼,不爱笑的脸上立刻有了笑容,态度也柔和多了。
开始干活的时候,东东尽量抢着多干,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一时,等一天忙下来,他对周围的环境也熟悉了,修车房实际就是一间大型的车库,正面一侧是开放的,没有墙壁,周围到处都是破车烂胎机器零件,在这间大车库里还套着两间小屋,一间存放工具,一间是休息室,准确说就是鬼大头一个人的休息室,其他人只能在只遮雨不挡风的车库里待着。修车房的位置在监狱工场大门的一侧,这样便于车辆进出,挨着修车房是木工房,挨着木工房是电工房,电工房那头是锅炉房,再往里才是砖厂,铁工厂,预制构件厂。东东的上班时间与平时一样,早晨出来,中午饭在修车房里吃,晚上才回去,在修车房不光行动自由一些,吃饭也很随意,这里有炉子,不想吃伙房的饭,可以自己做点,在监狱里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就算相当不错了,犯人们求得不就是个多吃点少干点。修车房在没有活的情况下,他们还可以在小范围内转一转,当然要与鬼大头搞好关系,东东善长搞这一套,几天的功夫,鬼大头便对东东热情的了不得。东东在用钱物讨好鬼大头时也很注意分寸,即让对方高兴,还不能给喂馋了,否则再富裕也受不了。东东来到修车房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学习技术,他对修车虽然一窍不通,也谈不上喜欢,但他总觉得这门技术迟早能助他脱离苦海,就为了这个原因,他也要逼着自己去学,而且还要学好。不过从目前看来,东东对学习技术也只是一厢情愿,鬼大头虽然对他有好感,可唯独在修理方面总是鬼鬼祟祟,生怕自己这点技术被别人偷去,抢了他的饭碗,看来这就是鬼大头鬼的地方。任何一门技术对有心人来说就是一层纸,捅破了也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鬼大头这样藏着掖着也是无奈之举,本来物以稀为贵,如果人人都能干了这一行,他就不值钱了。不过东东可并不比一般人好应付,干活时,只要鬼大头伸手,他都能看出其中的决窍,再加上他的专心,所以对这门技术也掌握的很快。
今天早晨;东东还象往常一样来到修车房,只是不象往常先打扫卫生了,这也说明他的地位在变化,而打扫卫生这种最下贱的活自然又回到王革命手里,不打扫卫生当然还有别的要干,按鬼大头的吩咐,他去水房拎了一桶水,打算试试昨天修理的汽车水箱漏不漏,也许出去的时间赶巧了,就在他一脚踏进水房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东哥!东哥!是你吗――?!”。东东急忙回身,并且一眼认出了正进入大门的一队犯人中的袁浩。
“啊!是你?这可太巧了!”东东也顿感意外。
“东哥!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袁浩还想说什么,可在催促中也只能把话咽回去,一步一回头地跟随离去了。东东看出他是身不由己,不敢多话,所以先记住对方是哪个区的,这才去打水。
晚上回去,东东直接找郎队说明了情况,请求见见袁浩,郎队对他的要求一般没什么说的,所以便痛快地领他来到第三监区,找到袁浩所在的监舍,好友见面自然是份外高兴,经过交谈,东东这才知道在自己被送来不久后,袁浩便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一年,也送到了这座监狱,如果不是今天巧遇,东东丝毫不知。其实袁浩来到监狱不久就打听到了东东的下落,虽然想见朋友,可一连等了三年都没有机会,可见他在这混得实在不怎么样,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比较起来,袁浩既不如东东精明诡诈,又不如东东机智果敢,就算有胆子,但监狱的人可不吃这一套,没胆子的人也不会聚到这里,在这种地方要想混出点样子来,仅靠胆子是远远不够的,好在今天总算见到了想见的人。由于时间的关系,东东把带来的香烟食物和钱票留给袁浩,又抓紧时间与对方的小组长打过招呼,并送上一条香烟,请求多加照顾。郎队看在东东的面子上,还特意去了趟三区办公室找熟人委托照顾一下袁浩,东东这才算真正放心地回去了。从此之后,东东经常设法给袁浩送吃送喝,袁浩自从得到了东东的照顾,所处的环境自然与以前大不相同了,指使他的人少了,朋友多了,连他的小组长也对他刮目相看,总之他是越来越顺心了。
从今天算起来,东东来修车房已经三个月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他的修车技术明显有了提高,当然比起鬼大头还差得很远,但对他这个新手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对于任何事物的追求,只要用心都能创造出了不起的成就,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而东东就属于这种既认真又辛苦的实践者,所以成绩当然不同凡响,以至于今天在修理一辆吉普车时,他对某些问题的处理连鬼大头这样的老手都吃惊不小。还不到下午三点钟,他们就提前完成了今天所有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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