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在即,她希望他看见的是她的笑脸。
拖延耍赖不是她的作风。答应的事赖不掉。即使旁人同情她多给她一点时间,也不能得寸进尺。
“玉珑!”她坐直身,淡淡开口。
进来的是闻人岚峥,一言不发地接过她怀里的孩子。
兰倾旖的手指痉挛般抖动,转头闭上眼不敢看。
不能送不敢送,不然她怕自己会拦下他。
心理建设做过千万遍,可事到临头她还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不愿意。
肩上微暖,他环抱过她腰间,下巴搁在她肩上,“哭出来吧!我在。”
她闭上眼睛,抓紧锦被,沉默得像石头。
孩子出生前,她想到这件事总觉得不甘心,可如今她已没心情不甘心,她所有的心情都被舍不得占满。
她舍不得。
想到儿子和她亲近喜欢黏着她,想到他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的时候显得精神焕发,想到他抓着她的手指总不肯放开,想到他叽叽咕咕时咂嘴的可爱……她紧咬下唇直到齿间都是血腥味才止住即将出口的呜咽。
“倾旖,你后不后悔?”耳边他忽然问。
“什么?”她没听懂。
“你后不后悔嫁给我?”他手指冰凉,说话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嫁给其他人,韦淮越,钟毓晟,甚至任何一个人,以你的聪慧你的心计手段,都不会经历如今的苦痛。你后不后悔?”
兰倾旖猛的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他,忍无可忍。“我没有!”
她觉得自己脑子都在发热,手指却冰冷,怒火冲头她声音都沙哑变形。“我没这么想过!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动过让她消失的念头,却从来没对你……”
她对何沛晴的厌恶几乎是深入骨髓,如今她虽然没原来那么讨厌她但仍旧讨厌她,会妥协,会委曲求全,从来都是因为他。
她突然觉得倦意彻骨力气全失坐都坐不稳,若非他抱着早已瘫倒在床。
从前万分眷恋的人万分眷恋的怀抱突然变得无法忍受,她全身发抖,若此时还有一分力气都恨不得把他打出去。
什么时候,他们变成这个样子?
这算是怨偶吗?
难道他们的情意就只能这么短暂脆弱?
“倾旖,我都懂。你的想法我都懂。”他收紧双手将她抱得更紧,像要把她勒进自己骨子里。
怎么会不懂?他知道她一闪而逝的针对母后的杀意,知道她在听到消息的第一瞬间对他的怀疑,也知道她心里那些无法说出口的阴暗面。她无法忍受,他也无法忍受。
再深再浓再纯粹的爱夹杂进政治和权力,就会变得锋利如刀,稍不留神就割裂爱情割裂信任。
他不要那样,不要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得面目全非。他懂她的犹豫和挣扎,而这些阴暗面她注定无法告诉他。与其让这些阴暗留在她心里成为隐患,还不如他主动戳破。
她会难过,也不仅仅是因为孩子不能留在身边,更是因为他母亲的不信任,而且是掺杂进政治立场让感情变质的不信任。
他能清楚感觉到她从那天开始,就从兰倾旖变成赫连若水,对谁都持怀疑不信任甚至防备敌视态度,将自己保护在层层钢铁盔甲后,连看人的眼神,都充满杀气。
最深的背叛,永远都来自于最亲近信任的人。
她那么敏感骄傲,无论爱恨都纯粹干净。感情一直是她心里一块不容许玷污的神圣净土,却被他母亲人为地染上乌黑,怎么可能不怨不恨?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对母后是在乎的――即使这在乎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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