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片刻。是了,她病了许久,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夫君如今事务繁忙,已经半月不曾回家,她也只能藉由着纸鸢缓解焦虑吧!
慕文晴侧过头,突然觉得索然无趣,就要离开了在床上躺会儿。却见一个青年男子疾步过来,急道:“瞧你急什么,一个纸鸢罢了,我才离开这一会儿,你就跑了过来,万一伤了孩子可怎么是好?”
目光落在浅红衫女子的腹部,一脸温柔。
隔得远了,声音很轻,却透过这缝隙一丝不漏传入慕文晴的耳中。
柔和的三月春风调皮吹过,慕文晴突然冷得一个哆嗦。
“见过少爷,二少夫人!”一众丫鬟急匆匆上前半跪行礼。娇俏丫鬟偷眼瞧了下青年男子,神色中的爱慕一闪而逝。
“少爷,二少夫人,嘘,你们可小声点,奴婢我每日里可被她问了千回百会。哪一回都得替少爷掩着。”
二少夫人?
慕文晴陡然瞪大眼,看向那说话的丫鬟,翠喜笑容和顺,神情温婉,正从院落外进来。她淡淡的笑着,淡淡的说着,一如过去同她说话一样“少爷公事繁忙,这些天一直没有回来,少夫人您还是养好身子为先。”
她突然握紧了脖颈,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卡在了咽喉处,她张大口,费力的呼吸,如涸泽之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终于费力扭转头,目光呆呆落在文竹上,文竹病怏怏的,耷拉着叶片,有了水的它却更显得萎蔫。
慕文晴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抱起了文竹,跌跌撞撞回了床。坐在床沿上,靠着引枕,混混噩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丫鬟进来,端了一碗药水,柔声道:“少夫人,到了吃药时间了。”
慕文晴茫然间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丫鬟,竟然扯了个淡淡的笑容问道:“翠喜,少爷呢?”
翠喜笑得很好看,两靥浅浅的酒窝,显得可爱又温顺,她看着慕文晴诚恳道:“少爷公事繁忙,这些天一直没有回来,少夫人您还是养好身子为先。”
慕文晴盯着她看了半刻,突然展颜笑得更灿烂,轻轻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药我等会儿就喝。”
翠喜却脚步不动,只温温柔柔劝道:“少夫人,少爷说过,您的病不能再拖了,还让奴婢看着您喝下。”
慕文晴点点头,亲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道:“好苦,你去给我拿点蜜饯过来。”
翠喜迟疑了下,点点头,轻轻退出房门。
慕文晴看着她关了门,全身的力气散去,手一软,药碗倾侧,药就倒在了文竹上。本来已经枯萎的文竹以可见的速度萎蔫。
慕文晴蓦然瞪大眼,看着文竹,只感到胸中有什么在碎裂,一片片,一片片,碎得彻心彻骨。
她眼中泣血,嘴唇哆嗦,颤抖着手去触摸死去的叶片,一口鲜血陡然喷了出来,只洒在文竹叶上,再从狭长的叶片上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头一晕,人就往床沿上倒去,文竹掉在地上,“嘭”一声碎裂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文晴悠悠醒转。
却发现一个男子正站在房中。
孟璟!他来看她么?她误会他了么?
慕文晴一喜,就要挣扎起身,嘴里喊了声“相公”,却奇怪不闻声。
孟璟带着厌恶的神色瞥了眼她,回头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翠喜道:“去禀告老夫人,把丧事办了。”
翠喜低低应了声“是”,神色复杂看了眼床上声息全无的女子。
孟璟厌恶的眼神一瞬间让慕文晴收拢的心脏重新散裂。
丧事?
什么,丧事?
孟璟已经大步走出门外,正撞见放风筝的淡红衫女人,赶紧扶着她道:“文月,你有身孕,过来这里作甚,刚死了人,晦气。”
死了人!
死了……人!
慕文晴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她猛地起身,却发现竟然飘飘悠悠到了空中。
晦气!
她瞪大眼,不敢置信看着这个男人,胸口如同被撕裂般的痛。
孟璟,孟璟!
我嫁与你两年,操劳家务,一心一意待你,甚至在知道了自己身体不好,担心不能为你生儿育女的时候,还纳了家中与我年龄相仿的庶姐过来。
我如此这般对你好,你,你,你竟然这般待我。
病入膏肓之时想要见你一面而不可得!甚至……
想到文竹的凋零,慕文晴只觉得五内俱焚,有种恨意熊熊燃烧在胸膛!
她紧紧盯着孟璟,想要冲过去掐住他,却发现飘忽忽的身子完全不能控制。
“妹妹,她是我的妹妹啊!”文月神情激动,声音颤抖,娇弱无力,陡然间往后倒,晕了过去,人正落在了孟璟臂弯。
孟璟心焦如焚,大叫一声“文月”,已经拦腰抱着她往院外而去。
慕文晴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目光在瞥见慕文月掩藏在孟璟胸前,嘴角挂着的一丝笑容后,彻底崩溃。
火焰灼热燃烧,慕文晴只觉得一股怒意冲天而起,整个虚幻的人影在火红色的怒意中慢慢燃尽,直到最后一丝意识泯灭之前,一道绿色影子在火光中一闪飞腾而出,挟裹着一缕红色消失在虚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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