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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1 / 1)

虽然孙志早已决定和何长贵分道扬镳,并且也在行动上做出了一些藕断丝不连的切割,但在他即将庙满,正准备去县政协任副主席时,一件猝然发生的事还是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就在这一年的六七月份之交,一封封举报孙志通过何长贵卖官鬻爵的信如雪片般地飞向了县、市以及省级纪检部门。

恰在此时,一个村当年修建的水保工程出现大面积坍塌,其中一个山梁子上的护坡石在倒塌时,除砸伤了正在土坡下耕地的农民和牛外,那飞滚到坡岩下面的石头,还砸毁了几间民房。一位老农妇正在后屋的猪圈边给猪喂食,不幸被滚石击中,当场死了。

正是这一石,却激起了冲天的浪。紧接着,电视台的记者拍照,报社的记者采访,事件的灾难性后果和余波,迅速扩散,引起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一个规模很大,规格很高的联合调查小组进驻小镇,让这个比较闭塞的小镇一下子热闹非凡,人们也由此大开了眼界。

要说卖官鬻爵这事,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四年多前,也就是在孙志与何贵正处在“蜜月”之际时,不知是否得到过孙志的授意,在村干部即将换届之前,何长贵还真干过这事儿。它的缘由,还得从何长贵与孙志等人的一次散步说起。

那天的晚饭之后,他们沿着一条村级公路一起散步,来到了位于公路旁边的一个村支书的房前。因为是独户独楼,再加上是农闲时节,天黑以后,那村支书家便关了房门,女人在楼下的厨房中煮猪食,做晚饭,男人便在二楼上看着电视。何长贵此前认识这位支书,外加上也想在孙志的面前露露脸,他几步来到门前,用手猛拍着大门,叫道:快开门,快开门!孙书记“视察”工作来了,你还不快出来迎接,你这村书记是不想当了吗?

那村支书听得叫喊,慌忙推窗一看,果然看到孙书记等人站在楼下,连电视也来不及关,就三步并着两步地跑下楼来。打开房门,便生拉硬拽地要孙书记进屋子里去坐坐。孙志推辞不脱,便与其他人一起进屋去了。可孙志的屁股还没落凳,那何长贵就发话了:光是坐呀?拿酒来嘛。似乎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那村支书连连点头:酒,有。请孙书记稍坐一会,我马上去吩咐老伴,煮些菜来。

那村支书一来到厨房,赶紧取下了挂在灶堂墙上的腊肉、香肠,以及猪肝、心舌,急忙一边让老伴洗了,煮下,一边打电话给他在场镇上跑私家车的儿子,让他赶紧置办些卤肉凉菜,再捎带上几瓶白酒,几件啤酒回来。二十分钟不到,凉菜啤酒上桌。几个人见了,也不再客气,先把孙志推到上席坐定,便围了桌子坐下,不待主人吩咐,便动筷动杯起来。没几杯啤酒下肚,热菜也端上来的,腾腾的热气中弥散着年腊肉特有的香。随着主人父子的上桌,气氛也更加热烈起来了。

何长贵自然充当起了半个主人半个客人的角色。随着白酒上桌,他首先端起酒碗,当起了酒司令,敬了主人敬客人,敬了书记敬同学。孙志对何长贵今晚的表现有些不满,他打着自己的名头惊动下属不说,还借了他的声威对下属吆三喝四,要酒要菜。村支书父子脸上堆笑,劝酒劝菜,表现得殷勤备至。他们虽然对孙志的到来喜上眉梢,但在心里,也有些看不惯何长贵的嚣张。

何长贵却觉得,今晚主人的招待是丰盛的,热情的,给足了他的脸面。所以,在和每一个人喝过之后,他特地倒满了一杯酒,要和孙志再喝一杯。他的理由是,这位牛支书是个好书记,这次换届选举,必须得留任。现在,他就要老同学看着他的脸面,表个态,给这位牛书记先吃上一颗定心丸。这既让孙志为难,又让牛支书感到有些难堪。孙志伸手挡了酒杯,一则是他想有意让何长贵出出洋相,二则是想把球踢给别人。他发话道:人家牛书记还愿不愿意继续当呢?你先和他喝上五杯,把他们父子俩的工作做通再说吧。一边说着,一边很不明显地向牛支书眨了眨眼。

这牛书记自然察言观色,连声说好。其余的人自然也是击掌捧场,逼得何长贵不得不喝。十杯酒下得肚去,何长贵的脸红了,舌头也有些直了,心里翻腾不止。孙志却不动声色地说了句:牛书记,不感谢感谢?

牛书记自然懂得,端起酒碗来,再“感谢”了何长贵五杯。他的儿子也依样画瓢,要“感谢”何长贵五杯。可这第一杯“感谢”酒还没喝完,何长贵便由站着到坐下,屁股却没有挨着凳子,身子一矮,整个人便下了桌子,在地上醉成了一滩烂泥。

何长贵酒醒之后,不仅没有看破这出双簧戏,反倒在心里得了意。他觉得孙志这位老同学,还是很买自己的帐的。接下来,他便单独去了几个村支书、村长的家,向他们夸下海口说:在这个镇上,只要是我的老同学坐桩,你们村哪个当村支书、村长,就我的一句话就能搞定。倒也有不少村支书、村长对他的话信以为真,除了酒肉款待,还根据自己想做支书、村长的愿望的强烈程度,送给了何长贵或多或少的钱。

无奈这个何长贵,是个手里拿了一个羊头就要贡遍所有菩萨的人,以后在酒桌上,只要对方和他一说得高兴,他便问别人想不想弄个支书或村长当当,如果想当,只需要他说一句话就行。可换届下来,一些想当的人又没当上,一些不怎么想当的人却当上了。当上的自然高兴,没当上的人,心里便有了怨恨:事儿没办妥,你何长贵不该黑吃了我的钱呀!但当时他们却碍于孙志的官威正浓,何长贵与他的关系也铁,只能把心中的怨气强吞下了。

客观地说,那个村的水保工程,倒不是孙志直接承包给何长贵的,因为那时的孙志已经不再信任何长贵了。

坍塌事件发生以后,孙志自己也去了现场,看到那些散落一地的石料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直接就以碎石或泥土垫底砌在了一起,大的石缝间,手掌、拳头都可以放进去。孙志除了震惊外,就是愤怒了,他竟然当着众人的脸,失态地狂骂起何长贵来:狗奴才!王八蛋!!……一切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语,都从他平常显得十分儒雅的口中飞迸而出了。

工作小组的强力介入,使得这两件事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孙志虽然没有直接明言授意何长贵卖官鬻爵,但据何长贵自己交代,他所得的钱,也全部都用于请孙志吃喝玩乐包小姐了。水保工程的事,虽然孙志没有直接承包给何长贵,但对由何长贵来承做这个工程,他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而且,那些包工头也是看了他的名下才把工程转包给何长贵的。

要在以往,这个事件的领导责任可以算作是集体责任,但现在,有哪个集体愿意出来背这个黑锅?更让孙志隐隐不安的是,这两个事件并没有完结,它们还在继续发酵着。随着举报信的增多和调查的深入,不光拔出了萝卜,还带出了泥来。他敏感地感觉到了,过去对他一向战战兢兢的一些下属,也加入到了举报的行列,说他独揽政府工程的承包大权,收受包工头的高额回扣,还与当地的黑社会头目打得火热。还有那些平常与他掏肝交心的包工头和黑社会头目也大都成了墙头草,一遇上调查组的问询,便陈芝麻烂谷子的什么事儿都抖落出来,还把责任一古脑儿地推给了他。

一天的日落时分,孙志站在一个小山冈上,独自面对着西天的那轮夕阳,他竟然产生出了这样的联想:

一落下那道地平线,太阳就将去照亮另外半个地球了;可一离开这个小镇,自己将要去到什么地方呢?

——他确实不曾想到,这个问题却成为了他不惑之年的最后一年的一个最大的惶惑。

二○一六年八月

作者注:《四十而惑》现已经发载完毕,近一个月来,感谢“起点”为它提供了平台,让它面见了读者。更感谢朋友们对它的抬爱!在此之后,我将继续连发出我的三个短篇和长篇《大迁徙之殇》,请各位新老朋友继续关注和关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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