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苏霞就像食物中毒后一样感到闹心。她的身子虚飘,头晕乎乎的,肚子里闹腾得厉害,在去卫生间撒了一泡很大的尿后,她竟然虚脱得站立不稳了。她感到她的身子骨和心,从未如此地空过,她才猛然想起,今天确实没有吃过一点像样的东西。她感到饿,一种从未有过的饿。可她感到自己更脏,身子的脏,灵魂的脏。她取下水龙头本想冲洗被何长贵吻过的嘴唇,摸过的脖子,还有那一身衣服,可她却把水龙头拿到了嘴边,而且,她的嘴还张大着想咬呢。
当她意识到水龙头不是食物时,她苦笑了一下,打开开关,冲洗了起来。她冲洗得很仔细,很仔细。她把香皂反复抹在自己的嘴唇和脖子上,用力地搓着,用水淋洗着,直到冲洗得筋疲力尽,身上再也没有热量散发出来,她才来到卧室,换了衣服。在床头瘫软地躺靠了一会儿之后,她走进了厨房,去为自己冲泡了一碗方便面。
何长贵走出歌舞城,心里总有一种若有所失的空落感觉。沿着河堤边林荫中的卵石道,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目光不时瞟向花台中的亭子,亭子里,一对对卿卿我我的情侣泛起了他心中极其复杂的感觉。他浪漫的心涌出了青春的躁动,他现实的心又为青春的蹉跎而叹惋。渐渐地,他又为自己兜包里的金钱而骄傲起来了。他觉得比起青春来,金钱还是好得多。只要有钱,你可以夜夜激情,夜夜青春,夜夜抱得美人眠。
想着从明晚起,就将彻底属于他的苏霞,他不竟有些为亭子里的那些卿卿我我的年轻人感到可怜起来了:你们身上的青春可以赢得一个女人的芳心,但金钱却可以让很多的女人为自己献身。不是吗,那个苏霞,平常里看起来高不可攀,一派正经,现在,金钱不是驱使着她主动地来投怀送抱了吗?
突然间,他看到一个亭子里的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并不年轻。他停下脚步,眯缝起眼睛:怎么?那个骚娘们的背影这么眼熟!他横看竖看,都觉得像陈小露的背影。难道……他的心往下一沉,没敢继续想下去。他没有声张,赶紧向后回走了二三十米地,返回到一座人行桥头,摸出手机,拨响了陈小露的电话,说自己刚才被人打了,头痛得厉害,让她赶快来接接自己。那陈小露不知是计,慌乱地挣脱了男人的怀抱,一边匆匆地从阴暗的亭子当中跑到了明亮的路灯下面,一边整理着有些慌慌张张的衣服和头发,直奔何长贵所在的桥头而来了,根本没料自己的一举一动,却被何长贵看了个真真切切。
当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何长贵身边,关切地想把他扶起时,伏在桥栏上的何长贵却一把推开了她。她十分惊诧,站在那里,只能任由何长贵转着圈,像打量一头他将要买下的牲口一样的打量着她。她嘴里虽然嘟哝着:看什么嘛,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她的心里却发了毛,也发了虚,从何长贵那阴阳怪气的眼神中她知道,大事可能不好了。
要说这何长贵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还是全靠了陈小露的。此话还得承前说起。自打结婚以后,在陈小露的心中,何长贵便是她的家,她的家便是何长贵了,所以她一直把他看得很重。当初从丝厂下岗以后,别人只知道她挣下了不少的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还遭过多少罪。别的不说,就单说在乐队里吧,一个主唱的角儿本就很累了,但为了多挣到钱,她还自告奋勇地兼任了哭丧人。虽然不是哭自己的亲人,但是那一声声哭泣和呼喊,都是啼血泣泪的呀!这倒不算什么,特别是寒冬腊月,数九天寒,夜场的演出辛苦自不必说了,主人家里根本不提供住宿,在演出空隙的那几段漫长的时间里,那寒冷,那饥饿,那瞌睡,都得在阴森可怕的环境中靠自己的身子骨来扛,来熬呀!不亲身经历过,有谁能身临其境地想象得出?
但是,吃着这样的苦,受着这样的罪,她从来都是心甘情愿、任劳任怨的,因为,她是在为这个家打拼着,也是在为何长贵打拼着。她从没寄望着他出人头地,给她带来大富大贵,她只想用自己的打拼让他过上轻松宽裕的日子,以回报他当年对自己的不弃不舍。就是在她看出了何长贵心里的“小九九”后,她也是十分大度的,她觉得他抠下些钱来,不外乎是想去到县城尝尝其他女人的鲜,满足一下他当年受辱之后那颗不平的心。在她看来,这算不得什么,只要他高兴就好,所以,她对此所采取的,也是佯装不知的策略。
当然,她如此卖命地打拼,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自己挣回的这些钱,能让他别太低看了自己。她想让他明白,这辈子娶了她,也算不得什么委曲,她也一样能让他过上好日子。可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钱不但并没有抬高自己在他眼中的身价、地位,而且,随着家境的殷实,随着他兜里的钱越来越多,过去被隐匿在他心中的一些东西,就像顺应了时节的蚊虫、苍蝇一样,一经繁育出来,就加倍地滋长,而且还大摇大摆地飞进光明中来了。不光吃喝嫖赌成了他生活的常态,而且只要一见到女人就眼露色相,为她们不惜挥金如土。况且,他还越发不把她放到眼里,要么几天夜不归宿,要么回到家中,就搂着她要发泄,还说什么,他想比较一下野花与家花的味儿有什么不同。最让她失落的是,他还时不时地拿自己作出气包,一言不合他的意,便口出污秽之语,拳打脚踢也用上了。为了这个家,她选择了隐忍,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忍辱负重,可换来的却是他的得寸进尺,加倍疯狂。
她也曾感到过屈辱,想到过离婚,可不知怎的,离婚这个词只要在她的脑海中一出现,她就感到不寒而栗。她也曾感到过孤寂,后来,她渐渐地去了茶楼,在那里度过自己难挨的夜晚,对此,他倒是毫不介意。人们都说日久生情,她也一样。在茶楼度过的日子里,她也与一个做装修的老板在眉来眼去之间,暗生了情愫。虽然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滋生出来的绝对不是爱情,最多只是男女之间的暧昧,或者说叫****,但她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她感到她现在的心灵,就像一片灰色的天空,有几缕白云点缀着,也强似单调的孤独。在今晚的晚宴快结束时,当她听到何长贵在给苏霞打着电话,她识趣地先走了,那个装修老板和她一道走下酒楼,邀约她一起去河边走走,随后他们便来到那个亭子里,也不知是他主动,还是她自己主动,反正他们就抱在了一起,可就在他们刚刚进入状态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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