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婚庆仪式刚刚结束，还没等到新郎、新娘来敬酒，苏霞就告别了师姐，匆匆起身赶回了家。本来她在县城中也买有房子，而且不止一套，是三套，还加两个门面，一间车库。人们笑话她“苏百万”，就是拿这说事儿的，意思是她现在在县城拥有了价值过百万的房产。她也知道人们这样叫她，大都含有调侃的意味，并无多少恶意，但她听着，总觉得心里酸酸的。不说别的，尽管在县城中有五套房子，可真要去到那里，却没有一个容身之地。为了还贷、还借、还欠，那三套住房和那两个门面都已经全部出租了出去。剩下一个车库，因为女儿在县城中学上学，公公、婆婆在那里陪伴，只能隔成了三间，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卫生间，一间兼做了饭厅和客厅。另外还添做了一层隔楼，也分做了三间，一间女儿住，一间公婆住，另外一间，就是周末或假期她和邵军上去时住。

想着自己当初买房，还挪借了父母的十多万元钱，再想着父母辛苦一生，现在都七十多岁了，还在家里种地种田，也没来过这县城几回，甚至于连她所买的房屋，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一天吃饭的时候，她提出接父母来城里耍一段时间，就住她和邵军的房间，如果他们回来，就在外面写房住上那么一晚两晚的。可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婆婆殷碧秀就马了脸，发了火，还把筷子往桌面上狠狠一拍，说：你们买这房，我还拿了二十多万，现在却让我们老两口住这屁股多大的一爿房，成天像狗一样的还得爬上爬下。你还想把他们接来挤着住，想都莫得想！活生生地把她的话给噎了回去，连一个屁都不如。

此时，妹妹早上给她打来的那个电话，更是让她心急火燎，一筹莫展。现在想来，这也只能怪了自己。妹妹和妹夫长年在外打工，挣了些钱，就把他们所积攒下来的二十多万存放在了她这里。当初买房时，邵军便成天撺掇着她，要她先把妹妹的钱取出来垫付了房款。前些年，妹妹妹夫回家，说要拿回那笔钱款，可她哪能拿得出来？就为这事，不但原本和和睦睦的妹妹妹夫间闹起了矛盾，成天争吵不断，还几近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一次，气愤之极的妹夫还这样骂了妹妹：你这么喜欢借，干脆把老子也借给她好了！气得妹妹也只能干哭。这不，现在他们终于闹得离了婚。一想到这，她的心真如刀割一般。

她也曾动过卖房还款的念头。一天夜里，她特意洗了澡，化了妆，在身上喷洒了些香水，把头依偎在邵军的肩上，一边抚摸着他的胸，一边说：邵军！他嗯了一声，侧过头来看着她。她柔声地说：吻吻我。他虽然有些诧异，还是吻了一下她的脸，她的嘴唇。她热烈地回应着他。也许是受到了香水味儿的刺激，也许是她热烈的回应感染着他，渐渐地，他吻得忘情起来了，他的手也变得不老实了。她慢慢用手捏住了他的手，再叫了他一声。他抬起头来，她看到了他眼中燃烧旺旺的欲火。她凝视着他，说：邵军，我们卖掉一套房吧，先把妹妹的钱还上。邵军一下子瞪大了眼，像被蛇咬了一口一样，马上挣脱了她的手，重新躺了回去，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妈说，我们辛辛苦苦地买下这房，就是等着它们涨价的呀，按现在的房价，怎么可能卖掉呢？

那，我们所欠下的妹妹的钱呢，怎么办？她心急地说道。不想平日里优柔寡断的邵军这时倒是变得很有主见了，他说：慢慢还吧。这样，我们一个月还她两千。

两千？她惊叫道：二十万呀，那要还到牛年马月？

邵军把双手一摊，说：那还有什么法子呢？卖房的事，我可不敢向妈说，要说，你自己去说吧。

确实，邵军也没有了别的法子了。当初他进医院，本就是借了她妈的权力，也没有什么技术活儿。后来，他追随杨媚来到镇医院里，也是得了她妈的权荫，安排在了办公室上班。在那时，这是一份闲活，工资不少一分，人又好耍。可后来，这却成了一个冷门活，好耍是好耍，可是不来钱。除了领回他的工资，你还能要求他怎么样，干什么呢？想到这，苏霞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想想自己，自从嫁入这“豪门”之后，过得容易吗？自己不光要忍受同事们的冷漠，甚至是瞧不起，还总是主动地挑重课。放学和周末，还去课外班加班加点地补课，哪一天回家，不是像被挑筋去骨一般的累？可自己挣回的钱，自己享受过吗？她不由得流下了泪，第一次感到自己活得很窝囊，也第一次感到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的窝囊。

不是吗？那天自己提出让父母来县城居住一些时日，在被殷碧秀无情的噎了回来之后，她是以一种求救似的目光看着他的，可是他呢，不但一声不吭，还对她投去的目光躲躲闪闪，全然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模样，更别说是一个丈夫的担当和呵护了。再说自己吧，自从第一次进入这个家门，就一直生活在婆婆的阴影之下，屈从于她的霸气，折服于她的淫威，完全失去了自我。二十年来，儿媳妇不像儿媳妇，丫环使女不像丫环使女，哪次自己说话，只有稍微不如婆婆的意，不是被她要么直接顶了回来，要么蛮横地从中打断？即使自己有理，也只有自感委曲，从来不敢申辩，更不用说违抗或挑战她了。刚才对邵军所说的话，明明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可自己敢在婆婆面前说吗？造成今天的这种结局，不是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吗？甚至，自己不也是一个罪魁祸首吗？

想到违抗，还真有过一次呢。苏霞不由得又回到了那个新婚之夜，当殷碧秀洋洋得意地走出门后，她恼怒了！她感到自己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脱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中裸露着自己。她抓起那条白毛巾，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难道，没有了这条白毛巾，这新婚之夜就不能做那事了？要是在它被拿进来之前就做了，那就大错特错，十恶不赦了？？

殷碧秀突如其来的贸然闯入，也让邵军措手不及，一时陷入到了一种尴尬之中，蒙了。苏霞的这一举动，倒好似把他惊醒了。看到一脸恼怒，也和自己一样一丝不挂的苏霞，他也好像是在突然之间，才一下子意识到今晚是自己的新婚之夜，是自己的洞房花烛之夜。在傻傻地看了一会儿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光洁的肌肤和完全发育成熟的胴体之后，在他身上那蛰伏了二十六七年的男人本能和男性雄心迸发了，他一把紧紧的抱住了她。

她先是一惊，再感到心头一热，就迷失在了他那强有力的臂弯之中，融化在了他的胸膛上。可当他把她强有力地压在自己身下时，他似乎猛醒过来了，他爬起身来，想下床去捡起那条毛巾，她却紧紧地搂抱住他。他有些焦急地说道：妈让我把它垫在你的身下。她却没有松开手来，眼含迷情地说：别管她，我是嫁给你的，又不是嫁给她。他竟然听从了她的话，重新伏在了她的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当她刚刚睁开有些惺忪，有些慵懒，也有些迷醉的眼睛时，她简直惊呆了：他正在割开自己的手指，把血一滴一滴地滴在那条毛巾上。想到这里，她侧身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邵军，心里涌起了一丝温暖，一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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