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一个我们这些学生,或者青少年群体看来算是腥风血雨的选举,老柯却说周一选的一定要周五上午吃午饭之前她的那节课上公布名单——这可名副其实地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否则在这之前,有人要是说“我先绝食,等公布新班委会名单之后我再吃饭”,那么周五午饭时间过后,同恩分校食堂估计就该被吃垮了。
老马林江蕙这一对儿,前一周的自己的事情还没过去,这就又在班里呛上声了:“这是要搞内幕怎么地?这就是统计个选票的事有这么费劲么?”
话糙理不糙。
全班其实都在等着正式版班委会的诞生,其产生的期望值与重要性堪比美国总统大选之于美帝人民,亦同十七届人代会之于天朝百姓。就是这么重要的选举,老柯竟然能悠哉悠哉地拖着,这么个态度谁都受不了。
并且人家贤伉俪二位打出的口号是“咱们自己也参加了竞选(马志是竞选纪律委员,竞选时候把自己老豆在纪检委工作的履历都爆出来了;林江蕙是竞选文艺委员,说自己从小时候就曾经在几部有名的情景剧里当过龙套),被这么拖着夜长梦多”
这么一来就牵动起很多人对自己能否顺利上位的担忧——所以马治林江蕙这一次的民调支持率还是很高的。
借用冯小刚《夜宴》里对《麦克白》的仿写,此时我想马治和林江蕙真正想说的是:“是我的年少无知造成了我的这种不必要的狂躁,亦或是你的成熟老练在磨练我们的心智?不管班干部都是谁,来,先把它公布了让我们听一听。”
现在的状态,是上一届的代理班委已经到任,下一届的正式班委还没出炉。所以同恩国际班高一一班陷入了为期一周的无政府状态。
班级里的无政府状态,基本就是能把教学楼的房檐给掀开。
外教课上不敢撒野的在自习课上全部被点燃;除了章主任偶尔能走到二楼走廊里隔着门玻璃往里面看一眼以外,剩下的时候我们这个教师简直成了夜店——中午午休、晚上晚饭以后教室里还能播放流行歌曲、广播笑话集、体育赛事、单田芳评书、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音乐之声,甚至还有迪厅里的嗨曲和网络非主流歌曲
——我记得让我们所有人印象最深的是CK沉珂的那首《飞向别人的床》,一开始全班没几个对网络歌手感冒的,最多鉴赏水平也就停留在《秋天不回来》和《QQ爱》,但是后来这首《飞向别人的床》简直成了我们班的班歌,而且给我留下的深远影响就是,到现在我还能用钢琴把主歌部分弹出来、用口琴流利地把旋律吹出来,信手拈来;
那一阵子作业的抄袭率是直线上升,并且抄袭速度也是异常的快——发生过最经典的是留了一张高考英语真题模拟卷,前半部分很多人,抄的都是魏子怡的卷子,结果那张卷子写作题有一道题目大意是“记让你最难忘的一件玩具”,人家魏子怡写的是自己上小学五年级那年爸爸给自己买的一个芭比娃娃,然后自己觉得很珍贵,就一针一线的给芭比娃娃缝衣服,还搂着芭比娃娃睡觉,结果照着她抄卷子的几个男生都把作文也吵了上去……结果第二天柳静收卷,看到的很多男生写的也都是“己上小学五年级那年爸爸给自己买的一个芭比娃娃,然后自己觉得很珍贵,就一针一线的给芭比娃娃缝衣服,还搂着芭比娃娃睡觉”;
还有在那一阵子里跟普通班也有几次冲突,不过都是一些三五个人的小规模打斗,虽然打的时候双方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但是没过一顿饭,两伙人再相遇,却基本上谁也不认识谁了……总之那一周,整个国际班高一一班都是笼罩在极其疯狂并且缺乏智商的气氛里,各种欢乐,也各种混乱。
我也没兴趣管那些事,这段期间我便跟倪鲲洪远天两个随时随地混在一起,课间,我和洪远天陪着倪鲲一起聊山地车、聊电脑,中午饭后,我和倪鲲陪着洪远天去打篮球,晚上自习前倪鲲和洪远天陪着我一起偷偷拿个MP4看美剧、看电影。
那一阵子,在倪鲲的影响下,我对可乐这种强咖啡因的饮料上了瘾,并且也是经常是配上泡脚花生米和辣味凤爪,后来我发现,这种软饮料也能让人有喝醉的感觉。
我时不时也会参与进国际班里的无伤大雅的疯狂。
不去想谁上谁下,不去想谁赢谁负。
南宋时期,丘处机受成吉思汗之邀北上宣道,途经山林遇到猛虎,随行之人无不恐惧惊骇,手持器械者则跃跃欲试,唯独长春真人默默端坐与虎前,与之微笑并伸手示意,虎戚然离去。我想所谓的丛林法则,也会给不愿意参与争斗的人一份天地吧。
那几天里,有一晚上看《东方不败》,我看到自毁掉半边脸的向问天对着华山派子弟悲忸而深沉地说:“我只想和大家唱《笑傲江湖》,直到天亮。”
然后,在周四下午,天就亮了。
自从军训以后,一直没有找我长谈过的老柯终于在办公室会见了我。这一次的会面来的突然,来的也比较秘密,是老柯抓住我自习课上厕所的时候,我刚要进男厕,她刚从女厕里出来通知的我。所以说自古以来厕所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可以把楚国国君淹死,可以保住复仇者的性命,可以在里面写书然后让整个自由市场上的纸价上涨,也可以在里面悄悄定计令反政府武装全军覆没。
就这么着,老柯等着我在洗手间里“开闸”完毕出来以后,就跟我开始了简单会晤。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讲,那次会晤也算是同恩国际班历史上影响历史发展的100个重大事件之一。到场的人员除了我跟班主任柯若安,还有我们A班的副班主任柳静“小静”老师,二班的班主任“老徐”徐颖,二班副班主任刘鸿声,三班班主任汪陈新和三班副班主任高希妍——年组班主任班子全体到期,差不多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由于我当时刚刚“小快乐”结束,所以开始时,我对于这次会晤也不是很有压力。
老柯还没等我坐下,第一句话就冲我的政治倾向开了炮:“戴俊森,你这是怎么想的?这就不想干了呗!”
其实我的想法从我的选票上就能很容易的看出来,庞中华的硬笔书法字帖我练过几年;但是此时此刻,老柯对其他班班主任这么大规模的广而告知,从老柯的口气上听的出来她对我的想法已经是一清二楚。我一听,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所有人,然后慢慢坐下。
有的时候,顶头上司的心理是最难揣测的。有时候明明她说过要重新起底之类的话,所以你参透以后,和着环境给你带来的压力想自己离开,却没想到还是得到了斥责。杨修、刘伯温不都是这么死的么?开学以后快半个月,老柯从来没有说亲自找我问过话,并且对待我的态度是不愠不火,却跟萧全走的越来越近。
难道说是我误会了老柯的意思了?
“那柯老师,今天您找我什么事?”我没礼貌的明知故问。
“就是想让你说说你的想法。你遇到什么问题直接就跟我说”老柯回答道。
对于我来说,“你遇到什么问题就跟我直说”其实是一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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