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怡的突然离世,白天还好,可一到晚上,子秋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想了很多、很多。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子秋锻炼完之后,感觉特别疲倦,于是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可一躺下,她所经历的一切,却又像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非病倒不可,可是她不能。因为很多事情她才刚刚开始。于是她嘴里不停地重复:“忘了过去,放下吧!……”。
凌晨两点左右吧,她总算是睡着了。也许是太疲倦?也许是她真的可以放下了?她睡得很沉,直到床头一阵手机铃声将她吵醒。
这么早就打电话,这是谁呀?她心中有一丝不快。天啦!睁开眼睛的子秋发出一声尖叫。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天已大亮!已有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边缘,射到了屋里。
子秋一下子坐起身、抓过手机,还好!来得及,七点!虽然比平时晚了整整一个小时,只要放弃早餐、抓紧时间,七点半的早自习绝不会迟到!此时她心里是多么的感谢这个及时的电话!会是谁呢?一看,没有来电显示,那一定又是哪位学生今天不来上课,家长打电话来请假了!只见她急忙接通电话,一溜烟下了床,朝卫生间疾步走去。子秋一天的忙碌,就这样开始了。
已经十点半了,上完两节课、又看完学生大课间活动的子秋才有空坐下来吃早餐,这都还是让韶华帮忙准备的。
只见她边吃早餐,便翻看手机,怪了?今天早上手机设置铃声怎么没响吗?她必须要弄清楚!可翻了半天,没找到什么线索,子秋有些失望。但她发现,今天早上的那个家长的电话,在她接之前,也已响过三次了,真是太巧了!子秋想:“错过了铃声,却遇见了这么执着的家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来,我月子秋是个有福之人,每到危难之时,总有贵人相助!”工作近三十年了,她连迟到都没有过,今天差点来个旷工,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想到这,子秋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再过一会儿吃午饭了,月老师!你怎么才吃早餐呢?”从外面进来的刘老师在和她打招呼。
子秋边吃边回答道:“今天早上,我差点就睡过头了!”说完扭头对着他笑了笑。
韶华抬头看看子秋,发现她一脸的倦容,上眼皮还有些红肿。于是问道:“子秋,昨晚又熬夜了吧?”子秋没有回答。她发现像是有一团阴云照到了子秋脸上,只见她停止咀嚼,转动了一下眼睛,撅起了嘴,而后,迅速看了她一眼,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但却又没说什么。就又抵下了头,将脸几乎都埋进面前的碗里,继续吃她的早点。此刻,子秋觉得有点累,她还不想跟她说那件事。韶华见状,笑了笑,心想:“这个子秋!看你能憋多久?”,也就没多问,她也低下头继续改自己手上的作业了。
不一会儿,她发现对面的子秋手里又摆弄起了手机,像是有心事?这些天她好像经常是这样,她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子秋正在琢磨,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一声——翰源?
就在毕业十周年同学聚会的时候,翰源人虽然没有来,但一个同学制作的通讯录上,却留有他的信息。
子秋记得,当时那上面大都只有家庭住址、工作单位,最多有个单位的电话号码,只有少数几个同学留有自己个人的手机号码吧,翰源便是这已经拥有个人电话号码的同学之一。那次,子秋还听说,翰源没当老师两年,就调到他们县教育局了。大概不多久,又离开了教育局,成为了一名公务员,现在,他已经担任着什么职务了吧!虽然那张通讯录早就搞丢了,但翰源的电话号码,子秋却记在了心里。虽然它一次都不曾打过,但这个号码他永远也不会忘掉。她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算是一种病态,每当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她就会很想去打这个电话,但最终都没有去拨通过一次。有几次她已将这十一个阿拉伯数字都按完了,也只是盯着看看,又再次一个个数字的删除掉,也没有按响这个电话,但困难却在这之后都很顺利地解决了。次数多了,于是子秋早已把它当做了她的幸运数字!其实这次也不例外,她在寻找着某种安慰,好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些天的犹豫中,她按过这个号码,心中更不知默念过这个号码多少次,最终也没有拨出去的主要原因就在这吧!但这段时间她比任何时候都想打这个电话了。她想找个理由,这算是个理由吗?她问自己。子秋相信,翰源的这个电话号码一定不会换,永远也不会。此时此刻她只要拨通这个电话号码,立刻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了。可是这个电话,她究竟是打?还是不打呢?她已经纠结好多天了,最后的结果都是:算了,就是我不打去这个电话,也会有同学通知他的。兴许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理由真的还不够充分!她今天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见她刚才还愁眉不展的脸上,立刻又开出了一朵美丽的小花,子秋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好好工作吧!子秋”。
情况却如子秋所料,就在第二天的晚上,正在书房里看书的翰源接到了个电话,电话里这个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只见他去拿杯子的手一颤,手中的杯子刚离开桌面,就咚的一声落到了桌上,水洒的到处都是。翰源一边听着这个电话,嘴里虽然应着,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这些洒出的水,好像还显出很紧张的样子。接完电话的他,立刻找来抹布将桌上的水擦干,并将本来就很整齐的桌子重新收拾了一遍,再将桌上的玻璃擦得透亮。他心里有个感觉,他大概又要在这,坐一晚上了。
还好!玻璃下压着的那张照片没事。他再次仔细端详起这张照片来了。照片上一共有八个人,站在中间穿列装的就是子秋。只见她梳着个马尾,一脸的稚气,翰源越看越觉得,列装穿在子秋身上还真得是很好看。甚至他发现子秋很适合穿立领的衣服,这样越发能显出她那细白而瘦长的脖颈,很漂亮!翰源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站在子秋右边的就是诗怡,一个看上去就很健康而又活泼的女孩。唉!我们那会儿是多么的年轻,快乐啊!翰源深深地叹了口气。
翰源起身到客厅去蓄了杯水,他环顾了一眼四周,突然感觉空当当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向他袭来。不知不觉自己已年过半百,这几年官场上的摸爬滚打,使他自认为自已已不再那么儿女情长。可今天,他由于听到了老同学突然离世的噩耗,心中那无限的思念、牵挂和柔情一股脑地都向他袭来。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节,他们在一块学习、一块劳动(中师每个学期都有劳动周)、再一块去玩,多开心啊!四年里,每当自己在球场上驰骋、叱咤风云时,场边呐喊助威的声音便会不绝于耳,还有操场边那个小子秋,按他的吩咐非常听话的,拿着只粉笔,蹲在地上认真记分的样子,是那样的可爱!想起来就令人热血沸腾,同时又带着点淡淡的柔情,翰源的唇边立刻浮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些情景现如今还历历在目,一别三十年,听说子秋的儿子都已经工作了,而自己还是一个人生活。想想自己当初为了子秋,踏上了这条仕途之路,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在旁人眼里,也算是有所收获,可没有了子秋与他分享,这一切都失去了它应有的光彩。他之所以停不下来,除了自己能力的发挥和展示以外,到后来就已经是身不由己了。这一生他早已谈不上什么理想、追求和抱负,但他有年迈的父母,关心爱护他的兄嫂和特别依赖他的妹妹,他不能停!翰源想到这,再也坐不住了,他点燃支烟,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听听妈妈那温暖的唠叨声了。结果那一晚,他和妈妈聊了很久、很久……。直道妈妈提醒他,第二天他还要上班,让他早点休息。听得出,那一晚妈妈很高兴!
放下电话,翰源换了个姿势,可回忆就像是打开的闸门,想关也关不住。
记得刚毕业踏上工作岗位的他,虽然学校离家很近,每天都能与亲人们在一块,但亲人们的关心、爱护和安慰还是代替不了他内心强烈的失落。试想自己当初努力的读书,想走出了这座大山,可四年的时间,他不过是在外面转了一圈,依然还是回到了这里。并且自己深爱着的女孩,也离开了自己,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空虚和寂寞。
第一年里,翰源几乎每天都酗酒,他那会儿多么希望子秋能来看看他,哪怕给自己来封信也行。只要子秋一声召唤,他立刻会飞奔到子秋面前,无论让他做什么,都行!他甚至想到,就算是子秋让他放弃他现在的工作,留在她的身边,去打工,他也愿意!
记得上学那会儿,子秋的一个哥哥,躺在宿舍床上抽烟,结果烟头把床烧了一个大窟窿。为了买床板,他们三个人利用周末,出去打工挣钱,不多久,也就凑够了。所以他觉得只要子秋愿意,他什么都不怕!而且他有信心,将来一定能给子秋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子秋什么都没有做。但是,直到现在,他都不怨她,就是亲人、朋友,他都不允许他们埋怨她!因为他曾发过誓,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她!
他那会儿还经常幻想,要是子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再抱抱她那柔软的身体,吻吻她那动不动就撅着的小嘴,再闻一闻她头发上的那一股香味,可这都是他的幻想,因为子秋没有来,这些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记得第一次带子秋到家里玩,家人们便从他的眼神里立刻发现他喜欢那女孩,可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会有未来,就连上初中的妹妹在内,都觉得这个漂亮的姐姐不会成为她的嫂子。妹妹那会特别喜欢子秋,子秋也和她很亲热。美丽的子秋很会打扮,不经意之间的搭配,往往就会使人眼前一亮。就是现在想起来,许多明星现在的打扮,在我们子秋那会儿早过时了。子秋有一件白衬衣,她当时大概只是怕领脏了难洗,就将自己的一块实习时学生送的一块稍大一点的手帕,在她的白而细的脖颈上打了一个蝴蝶结,结果引得一个学校的女生们都在跟风效仿。所以子秋一来,妹妹就会让她帮着梳梳头,或帮她选出几件衬衣和搭配的裤子。然后就会马上出去给同学或村里的小伙伴们看看,炫耀一番后才心满意足的回来。
有一天,他实在是太想念子秋了,于是他请了两天的假,去子秋的学校找她。但一走进那个学校,琴声、歌声不绝于耳,从他身边走过的一个个男同学都那么高大、英俊,女生又都是那么漂亮,而且似乎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一惯自信的翰源感到了压力和自卑,他犹豫了。他怕让子秋看到他现在颓废的样子,他怕让子秋失望。于是他一个人在子秋的校园里转着,这里几乎什么都比中师大一倍:跑道是四百米的,而且还有两个;中师只有两百米,还只是一个;食堂分东、西、南、北各一个;图书馆是一栋楼,中师是两件大的教室;……子秋能在这么好的环境里上课,他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他深深地感到了他此时与子秋的差距。翰源来到操场,脱掉外衣,也不知那天他跑了几圈,直道实在跑不动了他才停了下来。出了一身的汗,他反而觉得一下子舒服多了,他站在操场上,看着这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天之骄子们,忍不住在心里问道:
“你爱子秋吗?”,答案是肯定的:“他爱子秋,而且永远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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