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剑桓静默良久,才开口道:“你爷爷闭关时被域外天魔迷了心智,堡中也只得将他囚禁在雷窟之中,因着他得了既生之境,灵台若无有意外,始终会留得一丝清明,这也是他与那域外天魔对抗的本钱。只是我却不知如今堡中竟然已经是如此风雨飘摇。四家同气连枝,其余三家也不好贸然插手此事,只能作壁上观。不过,而今看你这模样,我便知道不惑这孩儿还是有心争争这家主之位的。”齐云道:“实不相瞒,爹爹的确有心,只是权责外落,父亲也不能掌揽大权。”
燕剑桓笑了笑道:“以前是老夫闭关未曾在意,原以为将燕真和还清二院交给素然和红药便可无有后顾之忧,谁知这两个丫头竟生出异心。哼,太一祖训,女子不得登家主之位,便是有子也是外戚,她们两还真敢想。只是不弃这不成器的孩子,也不知听了燕彩芹什么鬼话,猪油蒙了心了。”徐平轩道:“师父您可是要重启钧阳殿?”燕剑桓点头道:“此乃非常之时,若是钧阳不开,怕是燕家便要离心离德。这七院还是都握在手里我才放心,至于其余的便不由我来操心了。”
齐云心中不知这是何情况,他在燕家时日尚短,且又在燕素然和燕红药掣肘之下,所见所闻皆是有限,故而也没有开口相询。
“云儿,此番你便和我回钧阳殿,得成元神再出来。有我在,想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徐平轩和卢冰竹闻得此言,眼中也是略有歆羡,那钧阳殿乃是燕家上三殿之一,至上乃是燕阳,其次便是钧阳,最后乃是昊阳,此三殿,都是一等一的仙家洞天,能在其中修行,不说修为一日千里,也可省去多年苦功。齐云叩首道:“多谢二爷爷垂青。”心中也是微微欣喜,原本他身上便有了明砂罡英,若是能在钧阳殿中炼化,必能事半功倍。
就在这时,台上四人只感觉灵机台微有抖动,便自燕阳峰方向传来一声清啼,其鸣昂扬直上,声越九霄,便可见燕阳峰上一片蓬蓬赤色霞光,烟气浩渺铺陈,化作烟云气海,托起一轮赤金巨日,华光熠熠,那巨日上中恰有一只三足金乌,昂首拍翅。徐平轩讶然道:“莫不是?”却听得燕剑桓大笑道:“巨日东升谓之朝,云光生辉谓之华。不惑果然没有辜负大哥的一片苦心。”卢冰竹喃喃道:“家主果然得了既生之境,这危局不攻自破了。”
齐云看这景象,又有众人话语佐证,便明白自家父亲得了既生之境,窥破长生大道。只是他心中却远远没有那么轻松,毕竟燕素然也是地仙十重的修为,这既生之隔谁知道能不能跨过去。果然这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还未等燕阳峰上奇景消去,雪松坪处也是灵机震荡,只是燕素然并无金乌血脉,所呈现出来的异象却也不可小觑。只见雪松坪上空一片细雪腾空,其中一朵盈盈白莲从其中绽开,犹如昙花一现,那白莲只是一瞬便开到极致,而后花瓣散开,化作一片飞雪,接着又是一朵白莲绽开,齐云面色微微诧异,道:“荣枯开谢禅坐。”燕剑桓面色也是微有凝重,略一思量,便将万里含光图抛出,那图卷只是在空中展开,便可感到燕家堡除却燕阳峰,万里之地灵机动荡不稳,竟是要出手生生将燕素然荣枯开谢禅坐打断。
只是燕剑桓甫一出手,便见两道宝光从东北方向升腾而起,乃是一面宝镜和一盏碧玉宝灯,宝光纵横之间灵机纷纷平复,而万里含光图也是不敌两件真宝合力之能,节节败退。此时西南百足山方向也是飞起一道宝光,看其形状,乃是一只弯拐,那弯拐在空中只是一扫,便有一股灵浪掀起,将空中宝镜和碧玉宝灯给冲开,万里含光图也再次欺身上前,只是一时之间空中四件真宝僵持不定,分不出胜负,倒是让燕素然的荣枯莲花一连开谢八次。
燕剑桓眉头紧锁,这时齐云之觉得自己袖中太周天书一阵颤动,便飞出自己袖中,化作一道惊天长虹纵上重霄,接着化作一道三色长河,众人心中惊讶,纷纷看向齐云,齐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面上装作平静。众人皆是抬头望去,只见那三色长河在空中一卷一收便吞去万千灵机,而后就是一道三色光气带着罡风雷气向着雪松坪砸去。雪松坪上此时显出一道足足有千丈高的青松法相,枝干上青气倒垂,似乎要撑破天地,只是被那三色光气微微一触,便冰消雪融。而后那三色光气无声无息砸下,原本正在开谢的第九朵白莲此时一顿,燕家堡众人都只能闻得一声脆响,那第九朵白莲轰然化作冰晶散去。燕素然竟让人生生打断了既生大道,从此大道无缘。待一切烟消云散,太周天书也飞回齐云袖中。
燕剑桓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言罢携了齐云腾空而起,道:“便和我回燕阳峰吧。”徐平轩和卢冰竹二人也是紧随其后。
燕阳峰地下乃是一处先天火眼,其中火气十分霸道,却因为有着大阵镇压,倒是无虞其中火气喷发,久而久之,也因为这火气而与极北之地的灵脉衔接,化成一条极好的灵脉,福泽燕家堡万里之地。而在燕阳峰上,因为有着前辈先人点化,灵机汇聚,燕家燕阳,钧阳和昊阳三殿便坐落其中。齐云因为是第一次来燕阳峰,心中也微有好奇。只是燕剑桓却并未在燕阳峰上多做停留,直接带他飞往重天落入钧阳殿中。
钧阳殿本为族老修行之地,钧贵为重,钧阳殿主因而也要持重,在燕家身份也可谓只高不低。更因为钧阳殿主想来是族老担任,故而若是家主失德,钧阳殿主更可召集燕家众人重立家主。
钧阳殿分内外两殿,外殿浮于燕阳峰之上,内殿却是独立出来的一处地界,其中灵机承转,承接天地精气,齐云看去时,只见其中层峦叠嶂,又有长河横贯而过,极目远望而去,更可见一片汪洋大泽,一片云蒸霞蔚。齐云笑道:“二爷爷倒是有个好住处。”燕剑桓只是笑笑道:“高处不胜寒,以后你自会明白的。”不多时,便可看见一道青光自远处飞来,看去时却是一个小童子,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坐在一只青鸟身上而来。快要近身时,那童子自青鸟背上跳了下来,躬身道:“恭迎老爷,不知老爷可有什么吩咐?”
燕剑桓道:“这乃是燕家少家主,你且去将我那件静室收捡出来,他要在这儿修炼一段时间。”那童儿听得齐云是燕家少主,又听燕剑桓将自己修炼的静室交于齐云修炼用,心中诧异,却只是道:“谨遵老爷法旨。”而后又向齐云行礼道:“小少爷随我来便是。”言罢驱使一旁的青鸟将齐云托住。齐云对燕剑桓躬身道:“多谢二爷爷厚爱。”燕剑桓慈爱道:“一家人又何必来这些客气话。只是你若是修不得元神,我却也不能放你离开了,若是修炼上有何不懂之处,也可来找我。”齐云点头称是便随着童儿而去。
这钧阳殿实乃太虚洞天,乃是燕家前人先祖以大法力开辟,其中灵机依仗来自燕阳峰下先天火眼。燕剑桓所住之处倒是在群山之中,巍峨雄壮迤逦了数百里的一片宫殿。齐云道:“二爷爷住处竟这般大么?”那小童子解释道:“自然不是,这里还有众多燕家长老在此,不过只能在外围择地而居。”齐云这才了解。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大殿前,那童子推门道:“这儿便是老爷平时练功所在,小少爷在此处修行便是。外面我已安排了两个侍女,小少爷若是有吩咐唤她们便是。”齐云道:“不敢劳烦小哥。”那童子也只是笑笑,便又驾着青鸟离开了。齐云再看去时,那殿外山水景致俱是幽静,不时又可闻得黄鸟啼鸣,且此间灵机之盛,远超外间百十倍,齐云以前所在的洗铅庐,虽有灵泉却也不及此中十分之一,果然先天火眼不同凡响。
想起太周天书方才使出的那道宏大法术,齐云只是将袖子一挥,一道宝光便飞出化作一个黄衣少年。齐云道:“真人竟还有这般本事,竟能将既生之境活活打崩。”太周只是环顾四周道:“我可不能时时使出这般神通道术来。方才那三色光柱名为九霄太玄彻地真光,乃是道家至大神通,练到极致时能打通至地肺深处崩塌天地。我方才所施展,不过皮毛而已。”齐云道:“在太周境中时,也曾看你使过一道移花接木的神通,只是太周天书虽是先天灵宝,却不至于能独力使出这般神通来。”太周真人闻得此言,仰头大笑,而后周身气机震荡,只见一道道金色神机妙文自他身上浮现,化作一片璀璨华光将他层层裹住。其中神机妙文之间相互勾连竟又生成新的神机妙文,其中变化,便是齐云对神机妙文颇有天赋也一时之间理解不透。
太周真人道:“我乃天地开辟之处自虚元混沌中生就,其中含有一丝大道本源,故而天下万般变化我皆可知。大道分化千万,先为先天,成就神机妙文,此类神机妙文,繁复艰涩,虽少却难,便是天纵之资,也须得百载时光才能看破其表,粗得其用。而后先天分化,成就后天,原本先天神机妙文再次演化,此次虽由繁入简,却是卷帙浩繁,其之浩博无涯无际。虽说如此,依然有难易之分,时常只需一字便可悟得一直通大道的玄功亦或是一填山平海的神通。我只需将神机妙文参透如意,便可得其中神通功法,只是此间灵机消耗却是不菲。那九霄太玄彻地真光可是半个先天妙文演化得来,若不是灵机不济,不然方才那道九霄太玄彻地真光早就活生生打穿了雪松坪,燕素然也魂飞魄散了。”
齐云得太周讲解神机妙文由来,又得其中造化之法,心中不禁一片豁然开朗,似乎隐隐握住什么,只是这稍纵即逝的念头在灵台之中只是一转,便已经无有踪影,齐云也知机缘不可强求,只是笑笑道:“这么说来,有真人相助,我岂不是这世上最富有之人了。”太周摇头道:“我可助你参悟妙文,却不能将神通功法传与你,天道在上,须知一言一行也得谨慎。”齐云知晓其中也必有障碍,只是打趣,也不再在此处追究。
燕阳峰浮空三殿之上,一时间钟声大作,这钟声虽快实慢,有长有短,极有规律。不多时,只见燕家堡中纵起三十来道长虹齐齐奔向钧阳殿中。钧阳殿外殿中此时一片人声鼎沸,下面或坐或站合计约有四十人,俱是修成地仙的真人,只是地仙八重以上的,却只有寥寥六七人而已,至于修炼到了既生之境的,却是一个也无。这时听得一个童子喊道:“家主到。”此时原本喧哗的大殿立时安静下来。也可见一道赤光划过,燕不惑已然坐在钧阳殿正中的金乌舆团之上。紧随其后又飞来一人,却是燕剑桓,坐在燕不惑左手第一处的碧玉舆团之上。众人这时纷纷起身,作揖道:“见过家主,见过族老。”燕不惑一张英容却是古井无波,淡声道:“各位长老入座吧。”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燕不惑环顾四周,道:“方才之景,大家具已经看到,却不知有何看法?”言下之意便是方才燕素然既生之境被生生打落之事。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整个大殿竟是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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