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珠结,抹额翠翘,天蓝色的大袖衫,上罩绣着摘枝团花的披肩,纤腰束素,长裙曳路,红缨淡结,莲步款款,不见绣鞋。兰姿麝骨,脂粉不施,香气馥郁,铅华无须,眉蹙浅黛,顾盼含情,皆有其思,又若无思。眼聚清波,轻盼曼顾,顿觉有情,原是无情。
然而,柴麟并非文人,而是商人,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那还是方仲永教他的一个新词:正妹!
正妹王子月就这样大大方方走进了睡得横七竖八的自家兄弟和柴麟之中,一面拿起三国杀的卡牌,一张张自顾自端详起来,一面命家丁,给这几人面上,一人来了一杯水浇醒来。
“睡什么睡,继续玩!”王子月语出惊人。
各自顶着一脸水的兄弟们自幼偏疼这个小妹,竟也不生气,大家当真也是年纪小,精神健忘,于是,慌慌忙忙用了早饭之后,又陪着王子月小妹纸三国杀过一番。
……
因着大家集体熬夜,出行计划推后一天。
第二天,方仲永才等到了,要他陪同出行,前往白马峰留云寺的柴王两家公子们。
白马峰与留云寺,都是抚州金溪附近的名景儿,距县城并不远。
天气晴朗。温暖的阳光从蓝澄澄的天空中斜照下来,把右边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在宽敞的,青石板街铺成的路面上,投在行人肩头,发髻子上;左面一排店铺的门脸,则沐浴在眩人的阳光中。
密密麻麻的店铺房檐不高,门面挺宽,写着“宁绸老店”“北境好刀”“画脂杭粉香盐”“乐贤话本斋”“万源皮鼓”“李铁匠老号”等等字样招牌,琳琅满目。四方商客云集,高声叫卖,讨价还价,街道上,乘轿子的,跨驴子的,步行的人熙来攘往。
方仲永一面随着王家马车前行,一面看着窗外街景,思忖着自己的创业路线,发财之道。此刻,繁华商事巷弄之间的一切,在方仲永同志的远大理想中,都化为闪亮亮冒着铜板银票的康庄大道。
身旁年轻的王安石,王安世兄弟,却在一边讨论着年度国家民族第一大事。
“圣上废后的事,听闻皆是那吕夷简帮着促成的。”
“吕夷简不是被贬黜出京了么?”
“那个老油条,才被贬了四个月,就出动关系搞了枕头风,重重说了他的好处,又重回宰执了。”
“听闻皇上正在同时宠幸两位美人,被郭皇后撞见,皇后觉得荒唐,恼羞成怒,一个巴掌上去,本是要打那美人,谁知却打上了皇上,皇上一气之下,直奔政事堂找大臣们告状,当值的,正是吕夷简那个奸臣,那货,逢迎上意,三两下就帮着皇上,逼迫皇后自陈德行有亏,请废其皇后之名。”
“范仲淹范相公一干人,也因着弹劾了吕夷简那个奸相,被贬出京了呢。”
……
身后的探讨越发热烈,方仲永不由得被吸引进了他们的谈话内容,打断了致富之路源源不绝的点子和构想。
不错,这一年,仁宗皇帝干的最载入史册的事儿,就是废后。只是,身为现代人的方仲永,未免觉得这帮子传统士大夫对于皇帝的家事,管的太宽。
虽说很大程度上,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但在方仲永看来,只要皇后没有在后宫,大玩绿茶婊谋害皇嗣套路的宫斗戏码,没在前朝扶植家族势力,干涉朝政,那谁做皇后,随便皇帝好了。至于人家两夫妻打架,正直的大臣必须是挺身而出,劝和不劝分的,那倒也真没那么大必要。
然而,听着王家父子义愤填膺的探讨,聪明若方仲永,自然很快明白了症结所在,此时早已进化到了天大地大孔子最大的时代,作为同时期的《资治通鉴》开篇,就是一切以礼治天下。礼为何物呢,就是夫妻,君臣,父子。
作为现代人,皇帝皇后的婚姻对天下的影响,只是一种政治利害。但是在当时的士大夫眼里,皇帝是万民的老爹,皇后则是万民的老妈,自然也是他们文官的爹妈。如今,爹妈一点儿小事儿打了架,作为孩子,自然应当劝说爹妈和好。
而像吕夷简这样,直接帮着皇帝废后出气的首相,立刻就成了那个爹妈打架,自己却看着老爹势力强,就帮着老爹拿起大扫帚将老妈扫地出门的逆子奸邪。
吕夷简是个奸臣,这话算不得错,可是就废后一事,无数号称良知忠臣的人,冒着被贬被弃,拂皇帝逆鳞的危险,具本前赴后继的弹劾之,并因此被贬,而后天下公义声援,就这一件事而言,却也确实不能不说,于皇帝看来,是一种妥妥的结党影响舆论,道德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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