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勒勉强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把马鞍上的腹带割断一半?”安曼忽然抬起头笑眯眯地问,“除了你之外,没有人靠近那里。”
“我――”尼勒咬咬嘴唇,“不想再被你甩在后面……每次一起骑马出去,你总是把我甩的远远的,不论――不论我怎么拼命追赶,总是追不上。你――总是那么遥不可及。我不想再这样了,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超过你……”
安曼盯着尼勒,半响不语。
终于,她向尼勒伸出双臂。尼勒听话地跪了下来,安曼把他的头抱在怀里。
“我、我真的没想到会差点害死你……”尼勒哽咽着说。“你……还疼吗?”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疼的……”
扑拉拉!一只鸟飞起,掠过开满花的梨树,片片细碎的花瓣惊扰了安曼的回忆。她这才发现,海芒就站在身边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安曼微微皱了一下眉。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刚刚想起尼勒的时候。”看见安曼惊讶的表情,海芒不慌不忙地补充,“你在想他的时候,表情总是很特别。”
“你吃醋了?”安曼嫣然一笑。
“正相反,”海芒彬彬有礼地回答,“我得意的很,因为现在你的所有权在我手上。”
“现在这么说还为时过早哦,”安曼的眼睛里闪烁着狐狸逃命时流露的狡猾神情。“那个小偷好像现在还没有消息啊。”
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像是在战场上。
“耐心些吧。他是个聪明人,我的眼光也不笨。”海芒还是不急不躁的。
安曼转了转眼珠,“哦?那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什么时候会为我做件傻事呢?男人不是总会为心爱的女人做傻事的吗?”
“你眼睛里不转什么古怪念头的样子在我看来最为迷人,那副样子大概还能驱使我做两件傻事。”海芒转过身,忽然打住话头,似乎在瞬间被远方的夕阳震撼了,他久久地盯着那个方向,棕褐色的眼睛里竟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难得有这么美的夕阳,让我们都稍稍休息一下,来日再战吧。”海芒的声音好像已经陷入了沉思。
那个时候,也有这样的夕阳。
那个时候,他对幸福的要求非常简单――他只是想要周围的人们对他笑一下。
他出生的时候,预言家说他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灾难,身为村长的祖父不得不把他遗弃在荒野。但是他的母亲找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哇哇大哭的他。母亲说,她刚抱起他,他就不哭了,而是安详地笑了,于是她再也无法放下他。
母亲抱着他跪在家门外,父亲在门的里面无声地抹泪,无论祖父怎么咆哮,母亲都不肯再次抛弃这个刚出生三天的婴儿。最后,祖父心软了。可从那以后,除了他的父母和妹妹,再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祖父也一样。
他7岁的时候,锡安城的军队来了。
像野兽撕开兔子温暖柔软的喉咙,整个村子浴满鲜血,变成一片火海,幸存的人们成了奴隶,海芒的母亲也死在战火中。
当锡安城的士兵把奴隶们赶到一起的时候,不知谁大叫了一声,“都是那个兔崽子带来的厄运!”随后怒吼声一浪比一浪高: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锡安士兵以为奴隶要造反,抄起武器惊慌地跳起来,结果却发现他们在围攻自己人。
“这些奴隶在干什么?”高举着大刀一路大吼赶来支援的士兵傻在原地,连刀都忘了放下来。
“好像在惩罚让他们倒霉的元凶吧!”另一个士兵笑吟吟地看着好戏。
“元凶……不是我们吗?”还在举着刀的士兵惴惴地问。
“反正他们不认为是,”看好戏的士兵撇了撇嘴,“要么就是不敢反抗我们,所以把气撒在另一个不敢反抗他们的人身上吧。”
直到暴动的人群消耗了大半怒火,士兵们才懒洋洋地把他们赶开,一人抽了一顿鞭子,当然,也包扩海芒。
在那场骚乱中,祖父死了。他把海芒紧紧压在身下,替他承受了所有的拳脚唾沫,临死的时候他在海芒的耳边轻声说:“不要恨他们。”这句耳语像一阵凉风,穿过无数熊熊燃烧的咒骂和怨恨,温柔地保护了海芒稚嫩的善良。
海芒渐渐地长大,开始了解身边的世界。他见过鼠疫肆虐后的街道,经历了血腥杀戮的战场,他看到:贫瘠的土地和土地上从事肮脏行业求生的人们、杀了400多个无辜儿童的死刑犯扭曲的笑容、洪水退后赤裸着身体一边哭喊着一边茫然走在废墟中的少女,还有盯着她的胸脯猥亵地笑着的贵族子弟……
那么多人在哭,那么多人在笑,那么多人在各种各样的痛苦中漠然地生存……
有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小手会从背后遮住他的眼睛,他的泪水就留在那双小手的手心里。
“奈莉,总有一天,哥哥要带你到只有自由和欢乐的地方去。”
“好!那个时候,我要很多很多的糖果!”奈莉嘻嘻笑着,露出洁白小巧的虎牙,“大家也一起去吗?”
“嗯,一起去。”海芒看着远方渐渐沉下去的那片殷红,“总有一天,哥哥会证明自己不是祸害,哥哥要给所有的族人带来幸福!”
夕阳下,奈莉的笑容和绚烂的流光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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