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目视着杨添消失在大堂门外,他回头,冲中年执事说道,“有劳你了。”
“哪里哪里。”中年执事笑道。“若没有您当年的指点迷津,恐怕我早就分配到某个偏僻小城中去了。”
周通笑了两声,他把杨添放在桌上的物品通通收好,心中感慨道,“咳,你可千万别误入歧途啊。”
“长老,我有句话,不值当不当讲。”执事说道。
“但说无妨。”
执事顿了顿,道,“相信您也看出来了,杨添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啊。跟在斗南会上时的他完全跟变了个人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是心不在焉的。我刚刚跟他说了蓄意伤人的后果,他竟然要我快到处罚他,说实在点,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目前的修途可谓是一片坦途,却表现出这种情绪来,我想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了。”
周通望着执事,道,“这孩子最近是有心事,我现在过去开导也不太妥,这样吧,你过去跟他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让他走出阴影。”
“是。”执事点头。“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去吧。”周通目送执事出去,他拿起桌上的书册看了眼,上面记载着:杨添,在学院因武斗而误伤弟子,判处下山面壁思过一年。届时看其悔改态度再做定夺。
周通把书册放回桌上,大步离开了这里。
……
杨添被常务堂执事押上飞舟,飞舟往西院方向飞去,身为西院弟子,杨添自然也是在西院的山下的受罚。
当看到西院广场,练武场,众多高大的学堂建筑以及分布在四处的一排排弟子宿舍时,杨添模糊的记忆又逐渐清晰起来。他回想到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连什么是铸鼎师都不知道,学院老弟子李寻安带领他们度过了刚来这里的前三个月,自己虽然拥有风狼这等强大战兽而免去小比,但杨添并没有偷懒,相反他更加努力的去修习,时不时的去道学殿看一些常识性的书籍,补充一些如地域分布,金属等级和分类,职业等级等普遍性的知识。他付出了很多,才让自己缓缓的融入到这里的生活中,他跟着高义等人一起去做了一次过程离奇艰险的任务,途中有过被独臂童子追杀的遭遇,进入过来自异世界的前辈夜彤所创的幻境当中。得到了她的族中绝学,也许下了一个至今都有未曾有半点进展的承诺。
回忆以往,杨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会这么有激情,如今,这股激情就如同瀑布上在岩石上拍击出来的浪花,落入万丈深渊当中,一去不返。
“看呐,那不是杨添吗?”下方有人注意到了这艘飞舟,皆露出了惊讶之色。
“旁边那些身着白色长衫的人不都是常务堂的执事吗,他们这是要押着杨添去哪啊?”
“咳,你还不知道呀?杨添在比武场蓄意伤人,按照学院的日常规则,应该是要去面临重罚吧。”
“啊!你说他蓄意伤人,这可是不小的罪过啊,重则逐出师门,不是亲眼见过你可别乱讲?”
“我是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假……“
飞舟急速飞去,不一会儿便穿过了西院最后一座山的山头,向着山下飞去。
待落地后,杨添跳下飞舟,几个执事跟在他身后走着,脚下的土地杂草横生,各色植物在这个山谷中疯狂生长,抢占着每一寸能扎入其中的泥土和岩石,太阳被山壁挡住,阳光进不来这个山谷中,因此这里的空气显得十分的阴冷和潮湿。让人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
“就这了,这山壁上有很多被藤蔓遮挡住的山洞,你在其中随意找一个当作暂时居所,拿上这些书籍,一年后我们回来接你,你要将其完全背诵出来,才算思过。”为首的执事说道。
“还有,也要记得清理下这里的杂草,一年后我们来看时,你必须开垦出十亩徒弟来,也就是说必须有十亩的地表是显露出来的。明白吗?”另一个执事补充。
见杨添点头,几人道声再见,便乘坐飞舟离开了这里。
杨添转头,踩着脚下又厚又长的杂草,往一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面前出现了五棵树,杨添惊讶的脸上不禁流下了泪水。这是他当初种下的,当初栽种下去的,没有树根,如今却泛出了绿叶,枝干挺拔,看起来长势很好。
这五棵树排列成一个倒八字第二撇的形状,当初为什么要在别人不解和奚落中种下五棵树,且排成这种形状,只有杨添自己明白。
五棵树呈倒八字第二撇的形状排开,形成的弧度看起来很像是一道佝偻的背影,这正是他眼中的爷爷杨明山最后时候的样子。
他那驼背,还有驼背时候的弓着身子的角度,跟五棵树之间连接起来的线一模一样。杨添当时意气风发,种下它们,将对杨村的思念化为这无根的种子,可如今,无根的树活了,他与世无争的亲人们却死了。
爷爷死时尸骨的那根缩起来的脊梁与这五棵树桩之间连接起来的线相差无几,说明他死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离开多久。不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腰会随着年龄增大而越来越蜷缩的,杨添坐在地上,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后悔,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究竟是惹到了谁,导致了族人的凄惨屠灭。
“杨添,原来你在这啊。“后方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杨添猛地拭去眼泪,转过头去,见来者是那个中年执事。他起身问道:“不知执事前来是要告知我除却背诵这几本书籍和清除杂草外,还需要做别的事情吗?”
“这倒没有。”执事笑着摇头,他随口提道。“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何失控打断对手的腿?是因为有什么事想不开吗?”
“没有。”杨添沉声道。“是他动手在先,趁我不注意用符来攻击我,我当时若不是处在人狼合一的融合状态的话,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打断他的腿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那你动杀心又是为何?你跟他并无仇无怨呐。”执事笑道。
杨添冷哼一下,他脸上露出了个无声的笑容,寒声道,“学院这样做又管什么用呢?弟子不和你们从来不管,只限制我们不准在院内相打相杀。这的确创造了学院内的和睦风气,但我们学院的弟子毕业率只有一半,外出身亡的弟子达到了总人数的五成,你真的认为全是外界因素所致吗?”
“这其中因素我自然了解,毕竟我以前也是一名学院弟子。”中年人沉声道。
“那就是了。“杨添摊手,红着眼道。“我亲眼见到过我的一名师兄被同门子弟用剑钉死在山壁上。他的尸体就挂在悬崖上,临时连尸首都得不到安置,可杀他的人如今依旧在咱们学院,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处罚。你们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你不是管理人员,自然不知我们的难处。学院的性质导致了这种后果,严格来讲我们并不是宗派,不想着去称王称霸,只管授业解惑,大家来自五湖四海,皆是抱着求道变强的抱负而来。我们也不能给你权力,只是帮助你成长,给你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罢了。真正的团结,是需要经历过生死或是长久的交情才能有的。学院的管理很松散,加上弟子也没有共同的目的,有这类事情也是正常。毕竟修道的主要目的,为的就是成全自己。”
“您到底想说什么?”杨添有些不耐烦了。
“望你下去注意点,注意规则。”执事留下话后,脸色铁青的离开了这里。
杨添拿起几本书籍,扒开山壁上的藤蔓,找到一个山洞,将里面的环境清理干净,算是自己这一年中的住所了。
他以书作枕,躺在上面。思考着执事刚刚那一番话……
白天,他出洞拔草,晚上则借着一块照明石秉烛夜读,直到自己睡死过去。
在这个山谷中的不仅仅杨添一人,他在拔草的时候曾看到过不下五六道陌生的面孔,皆是学院弟子。偶尔会有人笑着跟杨添打招呼,杨添只是略微点头回应一下,便不再理会别人了。
这里很阴冷,空气很潮湿,最主要的是山谷间的光线不太好。这让杨添心中十分的不适应。
阴冷潮湿到算不上什么,杨添身在锻魂境,体质很好。最主要是太阴暗了,整日难得见一次太阳。令杨添时不时的就感觉很惘然,很压抑。
一日清晨,杨添睁开眼睛,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站立不稳,又道了下去。
“咯哒!”屁股传来了一声很清脆的骨裂声,杨添咬牙,脸瞬间变的极为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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