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和城北郊如家巷子。夜半时分。如玉龙家。
“沐风,虽然你是九阶高手,但这事不能由你直接出手。你若直接出手就等于向世人宣告了我如家是主谋。”
“父亲,我的想法是先在后郑国散布消息,只说伊豫武师来后郑行刺国君,那后郑武林必有大动作。若是他们真的杀掉金洛明,那伊豫国武林人物必然去报仇。两国武者一动,自会牵动两国朝野,到时候,两国相争,我如家坐观成败,收渔翁之利,一举立国!”
老者道:“此计甚好。不过,再跟你强调这一点,你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两国武林人物敌视我国,则我古儒立国不稳啊。”
“我想好了。我用诈死埋名之法,必不叫祸水流到我如家。”
“儿啊,如此,我如家复国有望,只是苦了你了。”看来这如老者不但是心疼儿子的,而且对儿子的主张很满意。
“父亲保重,儿去了。”
“嗯,你去看看龙儿吧。他现在开始练习下部真经。估计三年时间可以达到六、七阶武师水平。”
一个黑衣人默然出现在如玉龙的房间里,无声地看着已经入睡的如玉龙,不知想些什么。半刻之后,黑衣人闪身出屋,飘然远去,不知去向。
却说出了百和城往西,是一条大官道。白天这条官道上行人不少,骑马的、坐轿的、推独轮车的、赶马车的,挑担的、抱孩子走路的,各色人等,等等不一。这一日,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身形单薄,面沉似水,独自赶路。
后面一个老者急急赶上来:“经秋!你听我一句劝!”
男子停下,却并不回头。
“经秋!天可怜见,你死里逃生,如今脑袋也清楚了;留在工坊里绝对能有一份好收入,我去求告张坊主,他一定会留下你的,你的本事也是张坊方知晓的。老叶家就剩下你一个人……我就当你是我自个的儿子,帮你找个媳妇,成了家,你叶家又是一家人家啊。我也老了,一个孤老头子,也用得着有个像你这样的儿子照看,我相信就算是你爸爸在这里,也是希望你这样过活。你没学过武功的人去报仇,不是往火坑里跳嘛!”
“厉伯伯,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若是不死,报得大仇,一定会回来的,那时我陪你老人家一辈子。”
叶经秋眼中流下泪来:要报仇,自己能报得了仇吗?自己现在只想死!报仇,也就是个找死的理由罢了。为的是这个理由能让自己死得体面些。断坡崖那一跳没死成,好多人都知道了,还有那姓任的一再嘲笑自己,连死都不会。自己也觉得那太不体面了;对了,就是报仇,这个理由这个死法也还算体面些——他迅速地转身跪下给厉小为叩头,又迅速起身,转头离去。这一次,速度极快,厉小为再也赶不上了。
这男子就是叶经秋。
自五岁被人偷走,到十六岁回来,中间十一年。十一年来,一个疯婆子自称是他的妈妈。叶经秋不认她。她给叶经秋喂药。于是叶经秋神情恍惚,渐渐地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叫叶经秋。疯婆子让他喊妈他就喊妈。疯婆子把他弄成了一个傻子,呆呆痴痴地。十六岁那年,疯婆子带他来百和城,却独自去了,留下叶经秋,傻笑着跟一个又一个人说“我叫叶经秋”。厉伯伯到来了,把自己带到工坊,跟坊主求情,自己才在工坊住了十年。两个月前,工坊主坚决要撵走自己,甚至威胁要连厉伯伯一起撵走。自己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地回复了一丝清明,明白了自己的遭遇和处境:自己是一个废物了!父母兄弟不见了!自己这一生没有指望了!连累了厉伯伯了!
自己分明记得,那一线清明的头脑,让自己意识到深深的痛苦,只恨自己来到世上做个人!与其毫无尊严地苟且偷生,不如一死痛快。“断坡崖,百丈高。跳下去,不用刀。”于是,自己走上断坡崖,跳了下去。
然而,自己居然活了下来。“我的苦难还没有结束吗?”叶经秋自问。
红轮西沉,天色向晚。官道上,秋风塞马,行人渐少。
叶经秋麻木地走着。去哪里?找谁报仇?又怎么报仇?叶经秋机械地挪动脚步。
夜风吹过田野。泪珠洒满官道。独行人。秋虫夜吟。星月无声。
东方欲晓。两肩秋霜。
太阳东升,天光大亮。官道上行人渐多。叶经秋疲惫已极,眼前天花乱转,人,慢慢地倒了下去。
“咦!”一声惊奇。
“怎么了?”两骑赶到近前停下。其中一红衣女子说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另一女子说道:“不过昨天我去百和城的路上碰到过这个人。当时他给一个老者磕头,我多看了这人两眼。没想到一夜工夫,这人步行竟然走到这里了,足足有一百五十里路呀。”
“师妹!我看他应该是悲痛所激,再加上数日不眠不食不休才会晕倒的,给他一口吃的,我们还得赶路!”
“师姐最是心善。”说这话的是一位紫衣女子,只见她轻轻一跃,跳下马来,到得叶经秋身边,伸手拍拍叶经秋的脸:“喂!”
只见这倒地的男子全无反应。
“喂他几口水,再叫他吧。”马上的红衣女子说道。
紫衣女子取下一个水袋,左手捏开叶经秋的嘴巴,右手拎起水袋,将清水注入叶经秋口中。叶经秋下意识地咽下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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