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两个石玲（2 / 2）

石玲在看电视，转过脸朝我们笑，很淡的笑意，对我没有排斥感，也没有白天有那些恐惧和敌意。

我简直怀疑这一刻看见的石玲，还是不是白天看见的那个石玲！

我喊她：“石玲？”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隐约的娇柔：“嗯？”

“你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应该没什么事了。我想出院。可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两天。”

我说：“我们初中里有几个同学知道你住院，想来看看你，我怕打扰你，让他们过两天再来。”她笑了一下：“我又没什么大事，很快就出院的，叫他们别来了。”

我故意神秘兮兮地笑，附到她耳边低声说：“是班长提出的。你也不想让他来？”

石玲又笑一下：“随便吧。”

然后再说了些别的闲话，我们告辞离开。

何志秦一直在旁边观察，直到临出门的时候，才跟石玲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我关上房门的时候看见石玲的眼睛正看着我们。

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目光冰冷，透着寒意。

她发现我放慢关门的速度在看她以后，再次朝我笑起来，很淡的一抹笑，却怎么看怎么想都有些意味深长。

而且，这抹让人心里发凉的笑，感觉很面熟。

很面熟？

刚才看见的石玲本人给我很陌生的感觉。

可是最后她脸上那抹笑意却有面熟的感觉。

这是什么破逻辑？

何志秦有点急迫，还没出医院大门就问我有什么看法或者感觉。

我想很久，说：“我感觉白天和晚上，是两个不同的石玲，白天看见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石玲，晚上这个，好像不是。”

他很激动，说：“我们也是这种感觉！连常坤都感觉到了。前天和大前天的时候，不仅白天晚上区别很大，光白天就有不是同一个人的区别。我们都只有一点粗略的感觉，但说不上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他妈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

我继续思考继续说：“石玲白天时候的样子，跟之前我们在陈家坞的时候是一样的，很恐惧我的存在，有敌意，并且欲言又止。可是晚上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很安静，对我甚至可以说是很友好。”

“对。”

“但这种友好不是我跟她之间的友好。我跟石玲之间是非常亲密的，我对她太熟悉了，她怎么笑，用什么手势捋头发，提到某件特定的事情或者特定的人时会有什么反应，都特别熟悉。但刚才她对我的态度，是一种普通的友好，就像两个普通朋友之间，甚至两个陌生人之间也能存在这种友好。还有，我刚才跟她说我们初中时候的班长想来看她，她的反应那么淡，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石玲！我说的那个班长暗恋石玲很多年，几年前用很突兀很浮夸的方式向她表白过，她拒绝了，之后每次提起班长，石玲都会有点恼怒，带着害羞的那种反应。可刚才的情况你看见了，冷淡得一塌糊涂。”

何志秦听完，简单地问：“你想表达什么，黎绪？”

“我想找个医生问一问，头部受创，或者遭受巨大精神刺激，除了短暂性失忆以外，还会有什么别的可能。”

“我问过她的主治医生，是这个领域的权威。他说的确可能会有类似情况发生，某种突发状况诱发出潜藏的精神分裂。”

我吓一跳：“精神分裂？！”

“对。杨医生说据他这几天的观察，石玲很可能是精神分裂的情况。她体内有两个角色。一个就是你白天看到的，另一个就是刚才看到的。”

我猜我脸上写满不相信，甚至带着点嘲弄。

何志秦说：“不过杨医生只是初步判断，还需要继续观察。“

我问他：“你信吗？”

“说实话，我不信。精神方面的疾病很大部分都有遗传性质，石玲的父亲和母亲，以及追到上面四五代，都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情况。还有。杨医生自己也有所怀疑，如果石玲真的是精神分裂，体内有两个不同的角色，一般情况不会两个角色这么接近，现在她的两个角色都认识身边所有人，两个角色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过去发生的事情。这不太可能。所以还需要观察。”

“真正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见过一个，男的，四十来岁，他有时候说自己是浙江人，父母是农民，自己是小学教师，有时候又说自己是香港人，父亲是房地产商，自己是一家连锁饭店的老板。最要命的是，他说自己是浙江人的时候，一口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自己是香港人的时候，又是一口生硬夹粤语的普通话；而且两个身份说话时候的声音，口气，表情，以及行为举止都截然不同。这应该能算是精神分裂症中比较典型的一种吧。这个领域我不太了解。”

“我在电影里看到过。美国悬疑片。一个人体内有十多个角色互相串联甚至互相逐杀。不过好像不叫精神分裂，叫什么多重人格，好像也叫解离症，现实里真有这回事？”

“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