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那天，于国栋的儿子回村收拾他父亲遗物时的种种举动，和下山前回望房子时候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马上让何志秦打电话到局里，让局里的人帮忙查于国栋家这个月的电话通话记录，如果于国栋死前几天有给他儿子打过电话，就马上找于他儿子问话，尽可能问出于国栋遇害前跟他说过些什么。
何志秦马上去安排。
老苗问我怀疑什么。
“我怀疑，于国栋死前几天给他的儿子打过电话，说起他杀人的事情，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事，被陈金紫玉听见；或者被别人听见，然后告诉来告诉去的过程中，再被陈金紫玉听见。这才造成于国栋的惨死。”
我在说在问在看在猜测在判断的时候，付宇新只字未言。
直到石玲说吃午饭，我抬头，看见付宇新盯着我的脸笑，看不出深浅的一抹笑。
常坤翻了一下资料，说：“这几天我们也都在胡思乱想，能想的可能性都想了，但要说这村里有一个九十多岁的女人，一直隐藏在什么地方，真的很难让人信服。除非能抓住，不然谁相信？”
“于国栋死亡现场的指纹就很有说服力。”
“这的确是很有力的一个证据，但远远不够。我把报告这样呈上去，上面准以为我疯了，或者我们全都疯了。”常坤很无力地笑了一下，“还是除非我们把陈金紫玉抓到，对比她的指纹。”
局里有人上山，送来一个包裹，说是有人匿名送到公安局的，那人没有留姓名地址就走了。
包裹里是本族谱，很有年代的一本族谱。
陈家族谱。
厚厚的一本。
跟我们在陈家祠堂牌位底下匣子里看到过的那本基本没什么区别，纸质，装帧方式，连同笔迹，都一模一样。
包裹里还有一些笔记，用毛笔写的，工整的蝇头小楷，繁体字，怎么看都是有些年头的物件，纸页都已经发黄，边沿卷曲，但是看得出一直被悉心收藏。
老苗和常坤看族谱。
我和付宇新看笔记。
匆匆浏览，大致看过一遍以后，起身，说：“去陈家祠堂看看。”
然后迅速下楼。
留下石玲看房子，守着一排泡好在那里的方便面，寂寞的影子。
祠堂还是之前的样子。
阴森，冷寂，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
二十二口棺材，整齐排列，逼人的死亡气息。
还有牌位和遗像。
常坤拿着刚刚收到的族谱对照牌位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对照过去。
然后再拿出牌位底下匣子里的那本族谱对照，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匣子里原来的那本上面，有两个名字被掺金的朱砂色给彻底涂抹。而我们刚刚收到的这本，那两处的名字没有做任何处理，一个是陈金紫玉，一个是陈存。
果真就是陈家的那个小老婆，和她的儿子。
也就是槐树林里那两处墓的主人。
我环视整个祠堂，越看越冷，毛骨悚然的气息，堂前二十二幅照片，二十二双死得不明不白的眼睛，瞪着看。
常坤下令：“回去说。”
和族谱一起送来的这些笔记都写在宣纸上，一页一页用线装订成薄薄的一册，记录了陈家大约七八年里面发生的一些比较重大的事情，包括陈良娶米商的女儿为妻，次年生一个女儿，再一年又生一个女儿；又娶两房妾，各育有子女；然后陈良从外地买回一个年轻女子做小妾，次年生下一个儿子。
陈良经常出外经商，妻妾留在家里，常年不合，大老婆常以势压人欺负陈金紫玉。陈良偏爱这个小妾，便在外置一处房产，另买丫环仆妇伺候。
笔记上说，陈良的大老婆姚氏花重金向当时村里很有名的一个巫医买了一包毒药下在陈金紫玉的汤里，致使陈金紫玉得鬼症，全身红疮，流脓流血，头发大把大把脱落，这些属陈家底下人的私言窃语，实际情况无考。
陈金紫玉的鬼症不治，被逐出家门，儿子由大老婆姚氏抚养。
一个月后，陈金紫玉所出儿子暴死。
陈金紫玉疯掉，突然失踪。
陈家对外宣称母子俱死，并办葬礼，将他们葬于槐树林中。
陈金紫玉果然没死，只是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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