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黄泥地上有血脚印。
客厅里也有血脚印。
于国栋死在自己卧室里。
到处都是血,地上,墙上,桌子上,床上,到处都是。凝固状态的。半凝固状态的。流淌蔓延的。喷射到墙壁上桌子的。
还有因为走动和拖曳划出的血迹。
尸体被砍成很多段。
一条腿在门边,另一条腿在床边;一只手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在床上;身体的躯肝被当中剥开,肠子流得到处都是。头颅被端端正正搁置在窗台上,睁着的眼睛盯着卧室门口,满面血污,森冷的惨烈。
我被吓到了!
我往后退。
一步。
两步。
三步。
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
感觉晕眩,血腥气味带来短暂红色幻觉。
天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昨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在槐树林路口,于国栋还笑着和我打招呼,问我有没有对象。那时候我想从他的表情里判断一些我所猜疑的东西。比如为什么他会对槐树林这么感兴趣。又为什么任何事件发生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而我们在背后也会议论他,付宇新甚至开过死亡的玩笑。他说如果那个凶手要给于国栋判死刑的话,不知道会给他哪种死法。A类死亡是贪婪,他俱备;B类死亡是暴力伤害,他也俱备,不止一个村民反映他仗着权势打人,老苗甚至亲眼见过他打白米兰;C类死亡是淫乱,他更俱备,张红和白米兰都是她的姘头,实际上他拥有的情人远远不止这两个。付宇新说可惜他只有一条命,不然足够他死上三次。
这些是玩笑。
真的是玩笑。
虽然不合时宜,但真的只是玩笑。
可是现在,于国栋死了,不属于我们所熟悉的三种死亡方式,他死在三类死亡之外,被活生生砍死,肢解。
我只在电影和里看到过这样的场面。
楼明江在于国栋的房间门口站了整整一分钟。
然后回头,咬着嘴唇看我,脸色潮红,目光矍铄,表情里有一种莫名的、令人惊异的兴奋。
他说:“黎绪,你说过你想跟我合作,对不对?”
我这时候几乎没有力气去考虑他的想法,只顺着他的话虚弱地点头:“对。”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合作。破案的事情我不管,也不妨碍。寻找墓葬的事情,我们一起干。”
“行。”
“好。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帮我把着风。我现在要进到屋子里去,地上这么多血,肯定会留下脚印,等会你给我证明脚印是现在留下的而不是命案发生时留下的,我可不想被当成犯罪嫌疑人。还有,你要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为什么我的脚印会留在这里。”
我听出点苗头来了,凝起眼神有点严厉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你先别管。来不及了。”他踮起脚,绕开横在门边那条被截下来的于国栋的大腿,绕过淌着肚肠的躯干,走到靠窗的书桌边,飞快地从桌子上拿起一些东西塞进怀里,拉上拉链,一步一步退出屋外,小心翼翼。
我往他怀里看了一眼,他双手插袋尽可能保持茄克不露形迹,所以我没能看清楚,就问他到底拿了什么东西。
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
他在嘘的时候,常坤和老苗冲进院子,付宇新和丁平还有石玲跟在后面,楼明江立刻往旁边退,表面上看好像是不干扰警察办案,实际上他是怕有人看出他怀里藏着东西。
现场堪查用了一个上午。
留在现场的凌乱脚印是36码半的鞋,没有底纹。
凶器应该是斧头或者砍刀之类的利器,被凶手带离现场,客厅里和院子里都有从凶器上滴下来的血,一点一点延伸到外面。
于国栋有挣扎过的痕迹,但幅度不大。初步判断是第一斧没有砍死,于国栋挣扎躲闪几下以后,挨了致命的第二斧。
院子外面有一架梯子,院门没有损坏痕迹。可见凶手用梯子爬墙入院,敲门,于国栋打开门后挨了第一斧,没死,往卧室里逃,被凶手追上,挨了第二斧,死在卧室门边。
大部分血迹都已经凝固。
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晚上八点至九点左右。
石玲是第一发现者。
石玲发现的时候,院门敞开着,堂屋大门敞开着,卧室门敞开着,就是我和楼明江进来时候的样子。
血脚印从房子里一路延伸到院门外面,到往南十来米的地方变淡变浅变模糊然后分辨不出。
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恐怕就算法医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判断。
尸体被砍成这么多段,你叫我怎么去猜哪一处伤是第一下,哪一处伤是治命伤?
你就是把我砍成这么多段,我也没办法猜出来。
但是幸好,幸好有鞋印,大约36码半的鞋。
还有几处血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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