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烟蒂,于伟的脸色有所变动,但表情不屑一顾,他说这有什么稀奇,陈乔斌家又不是深宅大院,去串个门聊会天顺便抽根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们问过陈乔斌,”常坤说,“他每天晚饭以后都打扫房子,如果你晚饭之前去他家串门的话,留在那里的烟蒂肯定会被他扫掉。”
“谁规定我晚饭以后不能去他家串门?我晚上去他家串门,聊会天,抽几根烟,犯哪条法了?”
“可是陈乔斌说,那天晚上你根本没有去他家!而且,陈乔斌说,你有将近半个月没去过他家了!”常坤声色俱厉。
于伟梗着脖子,说不出话。
常坤冷着脸,加重语气:“要么在这里说,要么去公安局说。随你,不过有一点你要搞清楚,你进了公安局,恐怕就说不太清楚了。”
于伟还是梗着脖子,脸色逐渐涨红:“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僵持十几分钟。
常坤让何志秦送他下山,进医院隔离,同时还得审问。必须得弄清楚他夜里偷进陈乔斌的院子是为了什么。
于伟提出要单独和儿子说几句话。
常坤同意了。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我们看见于伟附在于恩浩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恩浩点着头,目送他父亲被警察带上车,然后往山下驶去。
戴明明从头到尾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甚至,我们根本不能从她的表情和言语举止中看到她对于伟有一丁点关心。
或者说,根本看不出她对我们突然把于伟送下山这件事情,有一丁点好奇。
我们往村子里面走。
应该找于天光谈谈。
谈谈为什么陈乔斌院子里发现的烟蒂上,会有他的血。
路上碰见陈乔斌和于菁菁站在树荫底下说话,陈乔斌问于菁菁现在还有没有在看书,有没有在温习功课。
于菁菁都点头。
这是个漂亮的九岁女孩,漂亮到有点接近恐怖的味道。头发乌黑顺滑,齐耳剪断往里弯曲,流海与眼睑齐平。眼睛漆黑明亮,皮肤如凝脂。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保持某种内敛淡定。
自她继母死后,她一直住在于天光家里。
她的继母属于A类死亡,那个电视台的记者田明,也是A类死亡,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虐待这个九岁的女孩。
4月1日于成林死亡的那个时间,于菁菁在现场,照片上有拍到她的样子,睁着漆黑的眼睛看尸体,表情里没有害怕和惊慌。
日韩恐怖片里经常有这样的角色,年纪不大的孩子,不幸的家庭环境,漂亮的面孔和永远淡定的神情。
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她才九岁,能干些什么?
如果信鬼神,信灵异,信怨念,信转世复仇,那么一切都可以简单解释。
可惜我只有一半信。
另一半不信。
我不愿意这个女孩在这场连环命案里面,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真的不愿意。
我们走近他们,打招呼,微笑。
这个九岁的女孩仰着脸看我们,不言不语也没有笑容,那么宁静的表情,微薄的阳光里,灿若明星。
然后我们看见于天光从岔路处走来。
于菁菁奔跑着迎向于天光,拉住他的手。
他们站在离我们差不多五米远的地方看看我,看看常坤。
隔着差不多五米远,都能闻到于天光身上那股浓重的中药香味,这是一个无时不刻都带着中药香味出现的男人,连同家里,都无处不弥散中药香味。他说他的胃不好,在用中药调理。我每次闻到他身上的药味都有一种矛盾而又模糊不清的念头,总是在想,他每天煎着的那些中药,会不会是致人死命的毒药。另外又在想,他怎么就不担心什么时候,凶手在他每天喝的中药里洒上一把毒药?
警察驻村的时候,没收了他所有的中药西药,不准他再行医看病,之后都是他自己开药方委托警察从山下把他要的中药带上来,仔细检查过,都是养胃的药,没有任何问题。
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我总觉得有种模糊的不对劲。
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没道理可讲。
然后,于天光朝我笑了一下。
千真万确,于天光朝我笑了一下。
很意外。
意外得让人措手不及,难以应对。
所有人都知道,于天光排斥警察,排斥一切陈家坞以外的人,对谁都不说半句多余的话,对谁都没个笑脸。
可是现在,他真的朝我笑了,温和笑意,稍纵即逝,但是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我被吓到了。
因为陈乔斌在场,我们不便询问于天光关于烟蒂上血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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