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源,又回到之前的船缝。再无什么可犹豫,趁哭声尚未诡异般消失,索性将半个魂体都探了进去。赫然发现,在昏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小女孩。她缩紧身子,双手紧紧抱着曲缩的双腿,脸压在膝盖上,哭泣着。
她哭得很伤心,连我这只鬼的心都已被刺痛。她一身污垢,衣衫破损,除了接连的抽搐,再无其它动作。她的四周洒满尘埃,没有丝毫移动过的痕迹,好似一直都这么坐着,哭着,从未动过。
我当即困惑,若真如我见,不管哭与不哭,她一直都在原处。那么?燕子也曾探头来寻过,为何却貌似什么都没发现?难道另有玄机?!我猜测着,却可惜永远无法得知答案。我虽日夜陪伴燕子,却连一次沟通的机会都没有。
谨慎地探查过周围环境后,我将整个魂体都飘了进去,蹲下,决定就这么守着这小女孩。因为我相信,燕子定能循着哭声找到小女孩,也就意味着我能重新回到燕子身边。但悲剧的是,未过多久,小女孩突地就停止了哭泣。
我连忙在旁鼓励道,继续哭啊,哭哭更健康。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坏人,不,是只坏鬼。
小女孩不受我的鼓动,带着两道深刻的泪痕,缓缓的将头移向缝隙,怯生生地往外偷瞄。
外面,轻微地脚步声泛起。
“妈妈!”小女孩突地叫了一声。她很惊喜,我很惊吓。
我连跟着望向外面。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背影,缓缓移动着,留下一行血脚印。
小女孩欢脱的跳了起来,从缝隙挤了出去,一边喊着妈妈,一边飞奔过去。
我忙不迭飘出,想阻止她,因为这女人我认识,她就是之前那具消失的女尸。她早就没了心脏,不可能还活着。我数次挡到小女孩前方,小女孩便数次奔跑着穿透我的魂体,离女尸越来越近。在她即将扑到女尸身上那刻,女尸停了下来,缓慢地转过身。
女尸胸口的腔洞还在,双瞳仍在滴血。
小女孩本能地停顿了下,眼中泪花,但旋即高喊了一声“妈妈”,仍旧义无反顾地飞扑上去,抱紧了女尸的腰。
我呆立在旁,紧张着,却不知如何是好。
小女孩仰着头,可怜的眼神吻上女尸的脸庞,带着弱弱的哭腔,发出声道:“妈妈,我想回家。”
女尸也低下了头,双眼滴出的血落在小女孩稚嫩的脸上,如冰冷的血泪。她的双手,动了,顺着小女孩的身子抚摸,一点点上移,从腰到背,再慢慢搭上肩膀,然后,一下掐住了小女孩的脖子,麻木的不带一丝迟疑。
小女孩扭曲的声调呼喊着:“妈妈、妈妈……”
我连挥双手,努力的想把女尸的手掰开,却徒劳无功。我恨自己,怎会有短暂动容,这女人明明死了,眼中哪里是血泪,分明只是催命的蜡滴。
小女孩挣扎着,虽仍努力呼喊,却再难成声,生命的气息快速流失。我在旁焦急着,束手无策,不断痛恨自己。而就在这时,一声猫叫,凭空掉下一只黑猫,正好砸中女尸的双手。小女孩侥幸解脱。
她一下瘫软,摔到地上,捂着脖子,望着女尸的眼神变得说不出的复杂。是痛苦或是惊惧,我感受不清楚。
黑猫挡在小女孩身前,先瞟了瞟我的方向,像在疑惑。然后,它瞪着女尸,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倒好似在愤怒。
小女孩咳嗽了两声,向着黑猫道:“小猫,妈妈怎么了?”
黑猫没有回话,因为……猫怎么能说话呢。
女尸又动了,行尸走肉般,漠视我的存在,再一次在我眼皮底下袭向小女孩。
黑猫终于“喵”地叫了一声,很大声。然后猫爪一挥,嘣地微响,仿佛是断线的声音。女尸随着这声音停止了动作,笔直倒下,不再动弹。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奇地盯着这黑猫,当即发现,这黑猫竟也好似很好奇地盯着我。我俩对视,都很无语。
而紧接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喀嚓声,来自不同的方位。
我转过头,四下的骸骨居然在动。他们一具接着一具地站起身,动作僵硬,朝着小女孩和黑猫合围过来。数量不断增加,四面八方都是,一个缺口也没有。
那一刻,我仿佛真切地看到了小女孩和黑猫的死亡,但是,事实却总有办法证明我的判断永远错误。
只见猫爪一挥,迅疾拍向地面,瞬间,眼前一片黑幕,转眼竟又回到船缝中。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像当初在幻林一样,之前的一幕幕只是幻象?这说法连我自个都不信。
我更加困惑地盯着黑猫,黑猫却不再注视我。
它蹲在小女孩身旁,看着小女孩,眼中好似满是怜惜。而这时,喀嚓声又微弱地传来,小女孩嘴唇搐动,似又要哭泣。黑猫连忙一爪捂住小女孩的嘴,再一爪拍向地面,视线再一次被黑幕掩盖。黑得彻底,黑得怪异,因为通常失去光线的黑暗下,我都能清晰视物,但在这黑幕里,我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到底是闹哪样,我堂堂一枚鬼,怎两次被只猫搞得失明。
在黑暗中一点点熬过,外面的喀嚓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最后终于消失,视力总算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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