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靠我了。
慌乱持续了几秒钟。几秒之后，毫无生气的良躺在地上，残酷的事实告诉我不能继续慌乱下去！
天神一般好看的良。
千年道行。
风吹起他的头发。
保护我。
第一次给我公允且平等相处的家伙。
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等着。等着他死。
我撕开他的上衣。果然，他胸口那个洞也在冒血。这应该是和我对掌之后，重新震裂伤口导致的。不过这个伤口应该没有颈部的伤口那么紧急。
——颈动脉。颈动脉。
我伸手缘他伤口位置，找到动脉上游按了按。血流稍减！我赶紧撕下衣裳一圈下缘，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绕肩包扎。再撕一圈，给他胸口做按压式止血。
——曲池。曲池。
沾满良鲜血的我的手，按向他曲池穴，气劲灌注而下，已经立刻就能感觉到良的心跳减缓。还不够！我继续在他鱼际、尺泽、大陵、郗门、涌泉、劳宫、行间、阴白、关元各穴灌注气劲。
明显已经察觉到良的伤口出血好转之际，我自己的心口突然一阵痉挛。
糟糕了，气力不够。
心口痉挛之后，我的头也开始天旋地转起来。那种心力耗尽的失落感潮水般涌来。
但听得哗啦啦一声，大三味耶结破了，韦陀和尚一身袈裟破破烂烂、头破血流地走过来。
瞥一眼他的身后，只见满地残枝败柳，土地焦黑，有如修罗炼狱。
好在不管怎样，大战结束了。
韦陀蹲在我们身边，看了良的胸口一眼。“原来他还有旧伤？”
我点头，“据说是一个很可怕的符咒。”
韦陀没说话，默默伸过手来，探了探良的脉象。
我已经探过了。芤脉，失血过多。
韦陀和尚收回手，看看良脖子上的伤口和我的包扎，问道，“你懂医？”
我摇摇头，鼻子一酸，“有什么用。他的心跳越来越弱。”
韦陀侧过头，想一想，“不应该。以良的道行，不至于失血就会晕过去。你刚才说他中符咒，那是什么符咒？”
“我不知道。只知道良当时立刻将自己的肉都剜了出来。”
韦陀再次伸手，向良的胸口探去。
我也探过。良应该是华盖穴中了符咒，符咒早已沿经脉运行全身。医书记载：“直拳打重，人事不省，血迷心窍，不治必死。”
重拳都会打死，别说中了符咒再剜了肉。
当下问韦陀，“该怎么办？血迷心窍，只怕需要补血之外，还要补气。”
“嗯。”
韦陀点点头，左手合十，右手掌在良气海穴上缓缓搓揉。可才过了三秒，他已经赫然缩回手，大叫道，“糟糕！”
“怎么？！”我一惊，看看良，也不知是天色暗了还是真的更糟了，总之良的脸色已经煞白。
韦陀叹口气，一屁股坐下，目光凝重。
天色有点暗了，他的脸上写满疲惫。
“僧道运气方式，果然完全不一样。道家，入定之后，靠纯阳真火锻炼，神照坤宫，方得药生；而佛家入定后四大皆空，直指四禅八定。简单来说，道家需要吸收外部的气，养成自己的丹；而佛家需要将自己的杂念与杂气，练到身体外，得到身心的空。我这度气的法子，只会加速良体内真气的溃散。”
我一怔。
道家，入定之后，靠纯阳真火锻炼……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赶紧伸出手掌，像韦陀刚刚那样，紧贴良的气海大穴。
“你干什么？！”韦陀想要阻止我，“你不也是佛家子弟？”
我很快打断他，“我是杂家。尊者，快，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体内有一个纯正的道家’九转大还丹’。该怎么度给良呢？”真是急死人。早知道问问张果老，他是怎么把大还丹给我的！
暮色下也看得出韦陀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九转大还丹’？！你到底是僧是道？”
我苦笑，“说不清楚。咱们先把良救回来再说好吗？”
韦陀想了想，“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你不是懂中医吗？就拿气海穴举例。气海名字由来，就是意指任脉水气在此吸热后气化胀散，从而化为充盛的天部之气，本穴如同气之海洋，故名气海。’点滴之水化作海’。你要做的就是把身体里的’九转大还丹’聚集起来，通过手掌度给良，再助他将大还丹消化掉。不过……”
“怎么？”
韦陀迟疑了一下，面色依然很平静，“不过，看你的情形只怕也很虚弱。大还丹骤然离体实属冒险，你还要运气将它强行从经脉里逆转而出。对你的伤害，只怕巨大。”
我连半秒都没有犹豫，“不必说了。”
缓缓闭上眼睛。气海。气海。点滴止水化作海。
回想当时张果老传我大还丹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是一个小太阳、分裂成更多小太阳、再分裂成数不清的小小太阳的过程。
反过来对吧？
一杯水泼在沙地上，很容易会被吸收。但如果要从沙地里把这杯水再挤出来，需要费劲地对沙子进行挤压。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在做这件事情。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挤压和灼烧，那无数个小小太阳，正在艰难的重新慢慢汇聚成小溪、河流，最后慢慢汇总在我手掌心，再次变成一个小太阳，顺着良的气海度了过去。
我浑身又累又痛，已经快要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时何地了。
但还没完！小太阳到达良的气海后，根本一动不动！
恍惚间我还记着韦陀的话，“……再助他将大还丹消化掉……”
消化掉。消化掉。对的，良此刻接近死亡，只怕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来消化这一颗九转大还丹了。
当下在他气海上持续缓缓灌注气劲，让他几乎已经停止的气血重新运转起来。慢慢的，小太阳顺着任督二脉开始运行，如同当时的我一样，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乃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接受这一颗九转大还丹的能量。
我浑身大汗淋漓，目光模糊，呼吸急促。
“快撒手吧！”韦陀和尚在一旁叫道。“良应该没事了！”
没事了吗……我勉力看向良的面孔，仍然不敢放开自己的手掌……你还好吗，良？
果然，良的幽绿双眸，在我和韦陀的注视下，总算缓缓睁开了。
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你……没受伤吧？”
我一笑，待要摇头，岂料这个小动作耗尽了我最后的力气。
只记得自己往侧面一倒，鼻子闻到土地上焦臭的气息，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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