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个山村,竟然也藏着这么多的秘密。何况这还只是我知道的部分。
说乡亲们不热心吗?不是。说他们不纯朴吗?也不是。
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守门人存在的意义。
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是非,是纯粹的黑色或是白色?你摸我一下,我推你一掌,你给我一拳,我捅你一刀,你刺我一目,我杀你全家,你屠我全城,我灭你全国,你发动世界大战……这种事情,随便翻翻历史书,比比皆是。
最后连仇恨的根源到底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而仇恨所结出的苦果,却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波及到的人越来越多。
守门人这种角色,难道不像是专门解决仇恨而诞生的吗?
不是找到仇恨的根源,而是仇恨在哪里,就在哪里解决,不必问来由。
尘归尘,土归土。
就像圆圆竟然转世为刘道长女儿、滚胖恢复正常、喝狗血吃狗肉又偷走滚胖两魄的鱼精终究被打回原形、叔叔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往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终于大家上车,我一屁股坐下,又弹跳起来。好痛!牛仔裤里什么东西差点没硌烂我的屁股。掏出来,才发现是那个怪异的石头。
如果大伯刚过世时我就回乡,也许还能搞清楚这石头到底能对那只鸟产生什么作用。
还是来迟了。
正琢磨着,我下意识地拿起石头,对准圆洞,吹了一下。
毫无声响,毫无反应,毫无动静。
莫非我拿反了?
我仔细颠来倒去看看石头、圆洞和圆洞四壁上的芝麻点小洞。
反过来吹也一样结果。
这是啥呀?难道大伯搞错了,或者大叔记错了?不是“对着鸟吹”,而是“对着鸟砸”或者“喂给鸟吃”之类的?
正巧吉普车走完了土路,转上国道,一个大颠簸,我的头撞到车顶,“呀!”
前排传来爸爸的询问,“没事吧丫头?”
我眼睛抬起来,本以为会看到爸爸的后脑勺,谁承想,一张从未见过的、苍白如纸的死人脸,就跟我鼻尖对鼻尖地凭空出现了!
“啊!——”我失声尖叫。
姑娘我到底还没成年好吗?!天天这种惊喜怎么承受得来?!
司机大哥吓得一个急刹车,迭声问,“怎么啦怎么啦?受伤了吗?”
这下更好,我直接和那死人脸来了个正面热吻。
丝丝本来躲在我脚下睡觉,这会子也被惊醒了,喵呜一声怪叫,窜上我膝盖。
我好容易从那僵硬冰冷的死人脸里摆脱出来,垂头看了一眼丝丝。
我膝盖……话说我的膝盖……
“啊!——”我再度失声尖叫。
要死了要死了,这是尼玛什么情况!那张死人脸,居然只是一颗头而已,没有身体,由一根木桩支着,此刻木桩的底座,就牢牢杵在我左边膝盖上!
丝丝也是蹦上我的右膝盖时,才发现这个怪异的死人头,吓得浑身毛炸起,尖利的爪子瞬间全部抠到我肉里。
“啊!——”我第三次尖叫。
一车人全吓死了,以为我的脑袋撞出了大问题。
所以,当然,幸好,大家都看不到这颗死人头。只一个劲儿问我的情况。妈妈已经要开始骂司机了。
就在这个时候,死人头的死人眼,突然眨了一下。
是那种很慢很慢、一毫米一毫米闭上、又一毫米一毫米睁开的速度。
而且,只眨了一只眼。
卧槽你个死人头!这么恐怖还卖萌,合适吗?!
等一下等一下。我看到这个眨眼,忽如醍醐灌顶。
哪里?哪里?快,给你三秒钟琴弹,再缓不过来,妈妈只怕要报警了。
……死人……人脸……吹给鸟听……鸟……西山一次……猫头鹰……
我想起来了!
第四个“啊”差点冲口而出之际,我总算控制住了情绪,“对不起,没事,我没事。司机大哥,继续走吧!”
然后这才仔细端详面前这颗死人头——不,是这只怪鸟。
“橐靟,其状如枭,人面而一足,冬见夏蛰,服之不畏雷。”
陈婆给我的《山海经》才刚翻了翻,刚读到这个叫做橐靟的怪鸟,我就被拉到乡下来了。天哪天哪,居然世上真有此鸟!
它果然长了一张猫头鹰脸,身子短短壮壮、深棕色羽毛,难怪我在光线不佳的车内啥也没看出来。至于那根“木桩”,就是它唯一的那只脚。
它一直就那样死死盯着我看,偶尔眨一下某只眼睛。还好,就是这个特像猫头鹰的点让我想起了它的由来。
吉普车重新走起来,我的胆子也壮了些,伸手去碰了碰橐靟的身体。
确实硬硬的,跟我在橱柜里摸到的感觉一样。还有,冬天出现夏天睡觉,所以叫做“夏眠”。那时候大伯拿咏春人偶给的时候,正值冬天,橐靟醒着,所以大伯才会那么害怕它跑掉。看来它果然如《山海经》中记载的一样啊。怪不得我误会它已经死掉了。
那么,我内心还存有三个疑惑,谁能解开?
问题一,比较不重要的:这个奇怪的石头,就是用来唤醒橐靟的吗?
问题二,也是比较不重要的:我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啊?
问题三,就比较重要了:大伯为什么要让我唤醒橐靟?
无奈车上人太多,我什么话都不敢说,就这样和丝丝橐靟面面相觑着挤回了县城。
甫下车,橐靟就轻盈的飞了起来。
卧槽卧槽。
太帅了。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琐事甩给了大人们,独自带着橐靟和丝丝,来到僻静无人处。
橐靟没有猫头鹰的尖耳朵,它的耳朵圆圆的,着实很像人的耳朵,难怪《山海经》说“人面”。橐靟的脚也很挫,单足就够蠢的了,更蠢的是爪子肥肥壮壮,不像鹰爪到更像肉鸡的鸡爪。
但这些都不重要。橐靟只要飞起来,会让人忘记它所有的缺点。
目测,它的展翅至少有两米朝上接近三米,挥动的时候遒劲有力,“呜呜”生风;它的羽毛根根饱满,毛色发亮;配上它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种让人无所遁形的霸气。橐靟起飞的时候,如同鹰一般身体会爆发出强大力量,翅膀卷起的风,简直能够扇倒成年男性;橐靟滑翔的时候,美丽优雅如破水之舟,让我目眩神迷。
但是,亲爱的。我把手搭成凉篷,无比困惑地凝视正在天空中盘旋的橐靟。大伯到底为什么要让我唤醒你啊?啊?啊?
我一直带着这个困惑上了去西安的火车。
爸爸妈妈本打算让我乘飞机,我却想坐火车。倒不是为着省钱,而是我觉得坐火车很有趣。一寸一寸土地这么驶过去,遇山穿洞、遇水搭桥的,心里踏实而且可以看到各种风景。
除了行李(里面份量最重的还是那沓子《山海经》)之外,我还带着一仙——金刚结、一妖——金刚杵多吉、一精——高僧化作的三色猫丝丝,还有一怪——传说中的神鸟橐靟。我就像个中国版的“哈利波特”,幸好旁人都看不见,不然恐怕连火车都不让上。
拗不过妈妈的贴心,最终我还是住进了软卧车厢。不过好处还是大大的。因为是第一次独自坐火车出远门,我有些兴奋,精神状态奇佳。白天看风景,晚上床头小灯让我无聊之际,可以通宵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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