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听了闭上眼睛好像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白赶到了医院,大毛看见三白哭了起来。
“我听了小二子的电话连夜开车赶回来的,六哥怎么样?”三白说。
“一直就是这样睡,昨天晚上醒了,说了很多不着边的话。”大毛说。
“我进去瞧瞧去。”三白说着走进了病房,六哥仍然是沉睡不醒,看着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六哥三白也是一阵难过。
三白看了六哥一眼走了出来问大毛:“那床边上守着的女的是谁?”
大毛说:“是我哥哥的女朋友。”
“哦……!”三白哦了一声再也没说别的。
“四哥,一会儿我嫂子和大壮也许要来,二毛不想见到他们,我怕他们打起来,叫你来给圆一下场面。”大毛说。
“你拿四哥当挡箭牌?”三白说。
“没别人能干这件事,除了你。”大毛说。
“好吧,我见机行事吧。”三白说。
小二子买回早点走了过来,看见三白说:“四哥来了,吃点儿东西吧?”
“你还有心思吃东西?二毛呢?”三白说。
“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呢。”大毛说。
“你们家这个二姑奶奶鬼难缠,我先找找她跟她说说去。”三白说。
三白走到楼下,满处看了看,发现二毛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正在哭。
三白走了过去:“你一个人坐在这干嘛?”
“你管我呢。”二毛擦了擦眼泪说。
“嘿,这么长时间没看见四哥了,见着我说话就横着出来?”三白说。
“你就会和稀泥。”二毛说。
“老妹子,得啦,六哥这都是一天半天的事了,你何必计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呢?”三白说。
“我就得计较,既然她白玲已经和我哥哥离婚,而且还嫁给了我哥哥的仇家,她有什么资格来?”二毛说。
“什么仇家不仇家的?当初六哥是一时兴起,后来未必不后悔,再说,六嫂必定是大壮他妈,从这一条上来说,咱们就应该让她一步。”三白说。
“哼,想不到你和我哥哥相好一场,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躲我远点儿。”二毛说着站起身来朝住院处走去。
三白看到紧忙跟了过去说:“二毛,你要是不听我的胡闹,你就是想让六哥死的快点儿!”
三白一句话二毛站住了脚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走总行了吧?”
二毛说完朝医院外边走去,三白喊了几声二毛头也不回三白只好上了楼。
走到病房跟前大毛问三白:“找着二毛了?”
“找着了,宁丧种的玩意儿,走了。”三白说。
“走了?”大毛听了问。
“走就走吧,总比在这添乱强。”三白说。
六嫂和佟川带着大壮开车到了医院,把车停好六嫂说:“大川,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了,二毛不是个省油的,你别跟着我受窝囊气。”
佟川听了说:“没关系,我想看看六哥。”
“大川,你为我付出的够多了,这次你听我的。”六嫂说。
“你是我媳妇吗?是的话你就跟着我走!”佟川说完自己走在前边。
六嫂三口来到病房门口,大毛看见六嫂哭的说不出话来,六嫂搂住大毛也是哭,三白走过来说:“嫂子,先别哭,去看看六哥。”
六嫂和佟川带着大壮走进病房,之间六哥双眼紧闭,人也好像没有了生息。六哥看了看病床旁边的监视仪,发现六哥的心脏和血压还都有反应。这是从上次六嫂去监狱里探望六哥以来再一次看到六哥,时间已经隔了好几年。自从六哥从监狱里回来,六嫂几乎没有一天不想到六哥,但是她必须忍耐。虽然六哥已经瘦的脱了形,但是他的五官眉眼仍然是六嫂熟悉的。这就是那个曾经让她日日夜夜思念的六哥,那个和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六哥,往事一下子又浮现在她的眼前,不过已经被泪水模糊。
大云看到站在病床旁边的这个女人,知道这就是六哥和她说过的六嫂,自己站起身来走到了病房外边。六嫂已经注意到了大云,知道这大概就是儿子提到过的爸爸的女朋友,此时她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这些,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六哥。
“就是这样一直的睡?”六嫂问旁边的大毛。
“昨天半夜醒了一回,到现在就一直是这样。”大毛说。
“后事准备了吗?”六嫂问。
“没顾得呢。”大毛说。
“起码得给他预备衣裳啊?”六嫂说。
“嫂子,我去吧。”小二子说。
“好,买好的。”六嫂说。
大壮看到爸爸躺在那,心里特别的害怕,因为这个本来就不太熟悉的爸爸,现在变得更加陌生,此时他紧紧抓住大毛的手不敢往病床前靠拢。
六嫂让其它人都走出病房,自己坐在六哥跟前看着他。
中午的时候,沈建功媳妇赶到了医院,路上给小穗儿打了电话,小穗儿跟着妈妈也来到了医院。
沈建功媳妇走进病房,六哥六嫂看见沈建功媳妇哭了起来,沈建功媳妇一边哭一边安慰六嫂:“别哭了,咱们不能乱。”
沈建功媳妇看着六哥,曾经是那么强壮的一个汉子,此时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在这几个人里,沈建功媳妇对这个小兄弟最有感情,因为六哥从来是不回违拗大嫂的。虽然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不如人意的事,但这个小六子却一直是大嫂惦念的人。
“你大哥什么时候到?”沈建功媳妇问。
“我昨天给他打了电话,估计晚上回到。”六嫂说。
“留在这儿这么多人没有用,叫他们都回去休息,我和你守在这。”沈建功媳妇说。
“也不知道小六子能不能挺到大哥赶回来。”六嫂抽泣着说。
“这种病晚上走的多,白天暂时还不碍事的。哎!咱们家这是怎么了,老二刚走这又轮上了小六子……。”沈建功媳妇叹了口气说。
“大嫂,我有个打算,我上次去三伯那上坟,看到他们的坟地也不能长久,因为那里要占,老大就曾经跟我商量过办法。我想把他们三个老人在北京找买一块墓地埋在一起,这件事还没商量定,二哥就走了,现在看起来,如果小六子也走了,我想把他们都埋在一起,所以,二哥的骨灰我一直放在骨灰堂里。”六嫂说。
“我看这个办法也好,只不过不知道小六子的家人同意不同意,因为必定你现在不是他的媳妇,冯家的事你已经不能做主了。”沈建功媳妇说。
“我想大毛没有问题,只是二毛不会顺顺当当的。”六嫂说。
“就是他的小妹妹?那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沈建功媳妇说。
“万一她要阻拦怎么办?”六嫂说。
“我想大毛能不能管束她呢?”沈建功媳妇说。
六嫂和沈建功媳妇留在了医院里,其它的人都被小二子拉倒了大毛的家里,小二子母亲得知六哥病危也很难过。
小二子母亲看这这些人问大毛:“怎么不见二毛?”
大毛此时才想起二毛走了就没有回来说:“这么乱乎,我哪儿顾得过来留神她?小二子,你给二毛打个电话。”
小二子给二毛打电话,二毛已经关机,小二子担心的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应该无找找她。”大云说。
“二毛的脾气太冲,谁去合适呢?”小二子说。
“四哥,你去吧,二毛不会把你怎么样。”大毛说。
“好差事,好吧,我去一趟,可是我上哪找她去呢?”三白说。
“最有可能她是去了西山找二和。”大毛说。
大毛给了三白地址,三白开车去了西山。
二毛赌气走出医院,想了想回家也是空无一人,转身坐车去了二和的单位,二和正在上班,二毛打电话把他叫了出来,两个人回到二和的宿舍。
二毛进门坐在床上大哭起来,二和连忙安慰说:“你先别哭,是不是六哥不好了?”
二毛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大壮他妈也来了,还带来了南菜园那帮人。看来他们又想掺合这件事,我哥哥进去的时候他们也掺合了,掺合好了吗?我哥哥还不是在里面受了三年的罪?”二毛说。
“二毛,这家里咱们最小,咱们上面还有姐姐,听姐姐怎么说吧。”二和说。
“我姐姐是个没注意的人,一辈子就是软弱。白玲已经不是冯家的人,她有什么资格掺合咱们家的事?”二毛说。
“你先冷静冷静,下午我跟着你一块去医院。”二和说。
二和给二毛从食堂里打了饭,二毛一口没吃只是哭。就在这个时候,三白赶到,打听了二和的宿舍走进门来。
“你来干嘛?”二毛看见三白问。
“我还能干嘛?不过是六哥的事,想请二姑奶奶的示下。”三白现在只好厚着脸皮装怂的说。
“四哥,我哥哥的后事是不是我们冯家的事?他们那帮人干嘛来?除了大壮我是谁也不认。”二毛说。
“连四哥也不认了?”三白点了一颗烟说。
“我没说你,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他们算干嘛的?特别是白玲,她已经不是我哥哥的媳妇,她没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我哥哥出来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再不和他们打交道,这还不明白吗?”二毛说。
“二毛,不错,六嫂是和你哥哥不是一家子了,可是他们师兄师妹的情谊还在,特别是被六哥捅了一刀差点要了命的佟川能够来看望六哥,这不能说不算是有情有义宽宏大量的人。再说,六哥不和他们打交道不见得是怨恨,六哥自己捅的篓子,弄得妻离子散,他是内疚和后悔。六哥我知道,他是个外强中干的人,他不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不如就断了过去的念想好让自己心安而已。”三白说。
“那好,退一万步说,他们来看看我哥哥可以,看完了不走还要干嘛?我哥哥的后事只有姓冯的说了算,别人休想在里面说三道四。我姐姐拿不起来,老冯家的人还没死绝,我是跟他们干到底!”二毛说。
“你点商量都没有了?”三白说。
“没商量,我也是看着你跟我哥哥那么多年的交情,换上别人跟我说这些话,我早就把他轰出去了!”二毛说。
二和听了二毛的话怕三白尴尬赶紧说:“四哥,她就这么个火捻子脾气你还不知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远的不说,六哥现在是有一会儿没一会儿了,你这么闹他走的能安心吗?”三白说。
“这怎么是我闹,他们要是不来掺合我能闹吗?”二毛说。
三白看到无计可施,二毛是铁定了心的反对六嫂等人说:“我是没面子了,随你的便吧。不过我有句话说到前头,六哥是要走了,他并没有和这些人恩断义绝。咱们活着的人得讲良心,得够人味儿。”
三白说完转身出了门,二和急忙追出去三白已经上了车开走了。
二和回到宿舍看着二毛说:“你这是干嘛?在我们老家,最招人恨的就是闹丧。你真想让六哥走的不安心?再说了,二毛,你不想想嫂子是怎么对待你的?咱姐跟我说过我都没敢告诉你,因为六嫂不让说。
这些年你上学一直是六嫂出的学费。就是二壮六嫂也给了一万块钱给姐姐坐月子,人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你还要她怎么样?六哥虽然和六嫂不是夫妻了,可是六嫂还能这样做,还能想着疼你们,还能在六哥临走的时候来看望她,二毛,四哥说的对,人要有良心,要有人味儿。”
其实,二毛对六嫂的抵触一直源于她内心的焦虑,六哥和六嫂离婚对二毛的打击很大,因为二毛是知道嫂子在这个家的位置和功劳的,虽然离婚是六哥提出来,虽然是六哥的做法让这个家东离西散,可是二毛仍然不能接受六嫂的离开。即使几次和六嫂发生冲突,二毛都是咬着牙这么干,因为她这个心结一直就没有解开。如果六哥不是病成这样没有了小屋,二毛也许还会在今后的日子里见见的让自己内心的纠结平复,偏巧就赶上了这么个结局,这让二毛又勾起了过去的恩怨情仇。
“我就是想不通怎么办……?”二毛哭着说。
“想不通也得想得通!”一贯温和的二和口气强硬地说。
三白回到大毛家里,大毛首先问了情况,三白摇摇头说:“二毛是个活鱼摔死卖的拗种,我是没办法了。”
“四哥,你别着急,二毛的事我来办。”大毛说。
天黑的时候沈建功赶到了医院,看到病床前的六嫂和沈建功媳妇,沈建功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六哥不仅流下两行热泪。
“大哥,你被哭了……。”六嫂说。
“我怎么能不哭?我们弟兄三个,这怎么说走就走了俩,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沈建功说。
沈建功媳妇给沈建功递过纸巾说:“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咱们先把要紧的事办了。”
正说着佟川走了进来,六嫂看到他问:“怎么样了?”
佟川说:“我已经看好了地方,就在昌平,是民政局办的,陵园很大风景也好,我已经定了墓穴交了押金,我想叫大哥你们去看看怎么样?”
“你看了就好。”沈建功说。
“小六子就一直这样睡?”沈建功盯着六哥问。
“这是肝癌晚期肝昏迷的表现,这样对他有好处,假如没有昏迷,疼痛会让他更受罪。”佟川说。
有过了两个多小时,六哥忽然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眼神非常的亮,脸色也有了一些红润,他转过头看了看病床前的人。
佟川小声的问沈建功:“大哥,家里的人都在楼道里呢,是不是让他们进来,特别是大壮,我看六哥不好。”
“对,你去叫他们。”沈建功说。
佟川出了病房把站在楼道里的大毛,小二子,大壮,大云,小穗儿和三白都叫进了病房。
“小六子,你看谁来了?”六嫂说。
“大哥……。”六哥轻声的说。
“兄弟……!”沈建功泣不成声的说。
“大嫂也来了?”六哥说。
“你还知道你有个大嫂……?”沈建功媳妇哭着说。
六哥又看见站在沈建功媳妇身后的小穗儿:“是小穗儿吧?大姑娘了……。”
小穗儿听了趴在沈建功媳妇的肩上哭了起来。
“还有个人你一定也认识。”沈建功说着闪开身佟川走到六哥的床前。
“六哥……,”佟川叫了一声。
“兄弟,六哥对不起你……,这句话我早就想说,可是我没脸说。”六哥说。
“六哥,我一直也没恨过你。”佟川说。
“我恨我自己……我辜负了师傅和师娘,他们是白疼我了。”六哥说。
床前的人都哭成了泪人,六哥喘着粗气说:“好了,这下我们一家子又到一起了,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等你好了,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亲热亲热。”沈建功媳妇说。
“这么一会儿我就知足了,老天爷还是有眼的。”六哥说。
沈建功把大壮带到病床前六哥看见大壮说:“大壮……好好疼你妈和你大姑……。”。
六哥转头又看到大云说:“大云,你对得起我,我从心里感激你,是你让我后来过的挺快乐,只可惜咱们有缘无分。”
大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三白,我又看见你了,这次回来还走不走?”六哥问。
“六哥……兄弟就是穷忙,你回来我也没来看过你,你骂我一顿吧。”三白含着眼泪说。
“大壮,亲你爸爸一下。”六嫂说。
大壮低下头亲了六哥一下,六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突然,六哥脸上的红润陡然退去变得蜡黄,双眼看着天花板。
“是不是有人没来?”佟川问。
“二毛还没来。”大毛说。
“快去找她。”沈建功媳妇说。
三白听了转身正要出去,二毛跌跌撞撞的走进病房,六哥已经闭上眼睛。
二毛爬在六哥的身上大哭起来,病房里哭声一片。
六哥此时好像走到了师傅的院子外边,那棵枣树的枝桠从院墙中探出,上面已经结了红绿相间的枣。一股清风吹了过来,让六哥觉得浑身舒适,只是天越来月亮,刺的六哥睁不开眼,他只好把眼睛眯起来,转眼间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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