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后崇信黄老之学,昔年曾因辩不过儒生辕固,而将其投进了野猪圈里,多亏了景帝及时送剑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仅窦太后,现在又许昌、汲黯等人为黄老之学著书立说,使儒家学说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天子上朝了,整个朝廷中人都在交头接耳,恐怕赵绾、王臧之事早已传出了宫中。每个人都心情复杂,亦不希望窦太后继续执政下去,也不喜欢天子为所欲为,犯了祖宗的家法。
刘彻从长乐宫回来,便开始上朝了。窦太后居住与长乐宫,她索性闭上了瞎着的眼睛,对刘彻说道:“许昌对黄老之学多有研究,在你父皇在位时,他就已经是博士了。依我这个瞎老太太之见,彘儿应该重用许昌这些老臣,就让许昌做丞相吧!”
“孙儿已经封窦婴为丞相了。”刘彻说道。
“好好的。彘儿在折腾什么?”窦太后眉头紧缩,满脸不悦。
“窦婴精通儒学,他的门客当中多是儒生。孙儿认为天子应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刘彻正色说。眼角的余光紧紧地盯着窦太后。
窦太后愈发的不耐烦,摆了摆手,说道:“他们那些儒生都是那一套。总是儒生啊儒学什么的,老子可是那些儒生们的老师的老师。那些儒生也就罢了,可我们这些是用黄老之学治理了国家而且还是治理得很好的人,怎么能也是如此。难道祖宗之法错了吗?高祖错了吗?先帝也错了吗?”
刘彻垂首而立,无话可说。
现在的刘彻坐在朝堂之上,他看着一册册书简,想到冤死在狱中的赵绾、王臧,免官去职赋闲在家的窦婴、田蚡,愈想愈是气,愈想撒撒气。他把书简一袖子洒落在地上,书简的绳子断了,一片片四散飞去,像一片片飞去的落叶。
朝堂之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年轻气盛的天子在未央宫的前殿来回走着,简直气不可遏。刘彻猛地停住脚步,然后指着许昌,厉声怒斥他道:“好一个同为一,恒一而止,好一个人皆用之,莫见其形……”他站起身冷笑着道,“狗屁不通!”
“臣不敢!”许昌在朝堂下跪。
刘彻指着许昌问道:“你就说说,你不敢什么?”
“陛下,自高祖皇帝及至先皇都是用的黄老之学,且不说黄老之学的对错,但看在历代先皇都遵守这一家法的情况下,陛下不该搞什么儒术!”许昌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随后,那些同许昌一致的大臣一同向刘彻附议:“黄老之学乃是祖宗之法,不可偏废。”
“你们呐!”刘彻指着他,“你们这些老家伙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为了自己的以后的仕途,在朕的耳边狺狺狂吠,都是一些陈词滥调,能不能说一点新鲜的,你们说的不烦,朕都已听烦了!”
“臣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许昌说道,“陛下任用的赵绾、王臧皆是阴险狡诈之徒,二人畏罪自杀,于国于家也是幸事一件。”
“你的意思……可是要朕将天下交给你们治理?”刘彻语带嘲讽地的问道。
“臣不敢!”许昌应声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刘彻又扔掉了案上的一些书简。
许昌翘着灰白的胡子,摆了摆衣袖:“陛下,臣年过花甲,是糊涂了,打算明日便要辞官归隐,回到的家乡去享享天伦之乐!”
刘彻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许昌低着头,也没有说话。
刘彻闭上了眼睛:“您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送给朕的丞相,真哪能让你说走就走呢?朕还有很多事要向您请教。”
廷议本没有好好要议的意思,他把从长乐宫受来的气一一撒给群臣,最终自然也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如今,刘彻的气倒是顺了很多。
刘彻歪在未央宫的后殿里,听着此起彼伏的编钟声,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很久之后,一个人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陛下。”
“韩嫣?”刘彻仍旧歪着,没有睁开眼睛。
“今日朝堂之事,臣已经听说了。”韩嫣毕恭毕敬地说道,“臣知道陛下心情不好。”
刘彻叹了一口气,赐他坐下。
韩嫣细细打量着刘彻,说道:“陛下且忍忍,太皇太后那么大岁数了,能再高声几年?陛下春秋正盛,何必……”
刘彻沉声闻言,沉声道:“韩嫣!”
韩嫣明白自己造次,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刘彻看他的模样,知道他为了宽慰自己才说了这么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沉吟了片刻,复又忽然笑着说道:“韩嫣说说,你最近除了“逐金丸”,还有什么乐子?”
“今日乃是上巳节。陛下不妨移步至灞桥,臣已经吩咐备好音乐,又选了几名良家子,让陛下为她们驱邪除秽。”韩嫣沉住气说道。
刘彻冷看了一眼韩嫣,挥手,命令编钟声停下,大袖一挥:“好,那就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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