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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地狱(1 / 1)

从我睁开眼睛开始,天空的颜色就一直没有改变过。淡黄到黑色的渐变,自地平线起一直到天顶的蔓延,只是,除了颜色,天空上什么也没有。

我曾试图站起来过,但是来自四肢的禁锢太过于明显了,仿佛象被铁圈牢牢的锁住一般,无法挣脱。周围也是和我一样的人,有些妄图挣扎的人不是折断了手脚,就是拦腰整齐的断了开去,没有呻吟,也没有哀号,象被什么吞噬了一般的消逝。

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我不会去做的,与其不明不白的消逝,我宁愿躺在这冰冷的大地上仰望着奇怪的天空。

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只要脑子一开始转动,就疼的不行,于是我只能这么躺着,看着天空,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渐渐得,我的眼皮支持不住了,虽然我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脑海里什么都不能想,放空的头脑无法抵抗困意,最终我放弃了抵抗,沉沉的睡去了。

当我再一次的苏醒时,是因为大地的震动。周围的人开始骚动,我转过头,看见躺在我身边的人正试图起身,那是一个不算美丽却很有气质的女人,她挣扎着支起头,四处张望,极力的在寻找震动的来源。

“别这样,你会死的。”我面向她,开口道。

她楞了一下,机械的转过头来,问我:“如果我不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死?”

我看着她那因为挣扎而变得潮红的脸,微笑着说:“不知道,但最起码,我知道就这样的死去,不值得。”

“是么?”她慢慢的放松了,不再挣扎。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我把头转向另一边,去寻找震动的来源。在地平线的地方,我看见了巨大的黑色的物体在向我的方向靠近。因为他背着光,我看不见他的容貌,但是最上方高高的隆起却十分明显。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人类。

周围的人和我一样,都看见了这奇怪的黑色物体正在靠近,有些人开始尖叫,有些人茫然看着远方,还有些人死命的开始挣扎,合着尖叫的是骨头断开的声音,和他们消逝的情景。

我闭上眼睛,等待有些时候并不代表绝望,只是无计可施的妥协。

震动越来越大,周围的空气变的不流通,人们都不再尖叫,只是呼吸,不停的呼吸,我感到自己的内脏都快被空气积压出来了,到底是什么?这种无名的恐惧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我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可是,睁开眼睛后,我便后悔了,那向我靠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该称之为脸的部位可以称之为脸的话,那么上面所有的位置被眼睛占据了,单独的一只眼睛,没有瞳孔,只有白色的眼珠。顶上高高的隆起的是它的手臂,单独的一只手臂,手掌上长着十根类似于手指的东西。身体两边是可以包裹起来的翅膀,有羽毛却不丰满。它没有可以称之为脚的部位,支持住身体的是如同打桩机一样的东西,一下一下的打击着地面,如果不是它开始向我们这里哄叫了,我一定认为它是一部机器。

“快点起来!你们这帮蝼蚁!”我想如果它再靠近点,我的耳膜一定会被震穿的,“我说快一点!快一点起来!”

它在靠近,而周围的人却还楞在那边,终于,它接近了人群,确切的说它接近了全部都躺在地上的人群。

突然,有什么液体沾染上了我的脸,随后又是人们的尖叫,它毫不在意地上的人,只是一味的前进,不可避免的,很多人被压在了地下,象肉浆一样。

人们仿佛忘记了身上的禁锢,不过身体上也确实不再有了什么禁锢,所有的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包括我,拼命的挣扎着的向前奔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哈哈哈哈......”它一直在后面哄叫,声音穿过奔跑的人群,包裹着整个天地。

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的奔跑,对于死亡的恐惧代替了奔跑的劳累,直到地平线的那一边出现了高高的山峰,山峰向两边绵延,一直到尽头化作一个点。

我们还在奔跑,因为那怪物还在后面追赶,前面的山峰越来越大,高耸入云的山峰象随时都可能到下来似得向我们挺进。我看见了从山脚到山腰开着一张大大的嘴,一开一合,嘴的边缘到处都是变暗的血迹,骨头,还有殉难者的衣服碎片。

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后面的怪物随时会压上来,可是前面的开口处,是这样的景象,要如何才可以生存呢?

身边有些人看见了山上的情景,因为惊讶,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前面。

“啊!”我身边传来尖叫的声音,转头,看见了一个停下脚步的人被从不知道那里伸出来的手撕成了两半。

“哈哈哈哈,快点跑!不快点跑不行啊!哈哈哈哈......”后面又传来了怪物的声音。

我决定拼一下,无论如何,只有往前才可能生存。

接近了!更近了!

我闭上眼睛,身子一跃,跳进了山上的那张嘴,里面是一片黑暗,落地的时候大概是撞到了什么,我又昏了过去。

“酥红!”一声大喊,我被惊醒。

看着四周,很多人都跪着,有些是当初一起躺着的人,有些根本不认识。

“酥红,轮到你了!”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被人拉了起来,我想‘酥红’大概是我的名字吧。

抬起头,我根本看不到坐在上面的人,太大了,桌案以上的脸因为角度的缘故完全被遮挡住了,桌案地下是巨大的肚子和腿,肚子上开了口,里面坐着一个委琐的小鬼,没有五官却拿着笔在那边写着什么,不过很明显,声音不是从这个小鬼在的地方发出来的。

“入得了红尘,即是罪!出不得红尘,亦是罪!酥红,本官判你再入红尘,受那金银钱财,美色锦缎的诱惑。”我努力的想越过桌案的抵挡看清楚声音的来源,却没有注意到身边来了两个浑身漆黑的家伙,“将她拖下去!”

我被那两个家伙一把架起,朝另一个方向拖了下去。

想要抗挣,却发现身子不再是自己的身子,想要叫喊,却发现喉咙不再是自己的喉咙。

“来者何人?”低哑的声音透露出苍老的信息。

“酥红。”回答他问题的声音来自于我身边浑身漆黑的家伙。

是一堆烂泥,在我面前询问我的人是一堆烂泥,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发出的声音,但是却可以感受他在呼吸,收缩,放开,收缩,放开,“若然前尘有什么执念,是出不得世的!”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扔她下去!”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我又被架了起来,在那堆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出不同人声音的烂泥面前,被扔进了身后的洞中。

这是我的一生,从开始到结束,从出生到死亡,象电影一样的被放映,不断重复,一直一直的重复,这当中某些情节,被扩大,在我的眼前掠过,在我的脑海里演绎。

我看见母亲温柔的脸庞,我看见父亲强壮的身躯,我看见幼小的自己被他们抱在怀里,我感觉到温暖。只是这份温暖没有维持多久,我眼前出现了其他的画面。

“你只配喝这些,你这个人渣!”是初中的时候,在学校的厕所里,被自己的同学逼迫。我看不清自己的脸,但我知道那时的自己还在哭泣,可是哭泣却没有用处。

“快一点跳下去,你这个人渣!”是高中的时候,在学校的顶楼上,被自己的老师呵斥。我正对着自己的脸,那上面已经没有了泪痕,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妥协。

“你憎恨他们吧?你厌恶他们吧?”是大学的时候,在学校的教室里,被自己的朋友询问。我看着那个安慰自己的朋友,她的眼神仿佛庙堂里的神佛,透露了无限的慈悲。

然而,我并不恨他们,他们还在红尘里沉浮,还在为了情愫,金钱,名誉这些那些东西而奔波,而我,就算转世,跟他们也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我还要恨他们做什么呢?我已经与他们再无瓜葛了啊!

脑海这个念头闪过后,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堆烂泥面前。

“呵呵!你不憎恨是因为你与他们不再有瓜葛了?所谓看淡世事的白痴,都是跟你一样的货色!天道不公啊!”又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天道什么时候公平过呢?没有,从来都没有。所以,就让你入红尘后再与他们有牵挂吧!这样你的心情也许会好一点!”那个苍老的声音慢慢的述说着,“走!带她去婉姨那里喝了汤,然后让她去红尘!哈哈哈哈......”尖锐的女子声音,象审判一般的,为我的一切打上了烙印。

被支配了,就这样被支配了,一直就这样被支配了,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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