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学得跟那几个小白脸似的,督主一高兴,咱们就不用干这苦差事了。”
忽然间,两人像浑身遭了雷般僵住,随即瘫软在地。迷迷糊糊间听得有人冷冷道:“既是苦差事,你们以后也都不必干了。”
马骥骁自然还不知道,这两个倒霉的手下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他此刻正弯腰向贵妃行礼,道:“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凤体安康。”
“马公公请起。”马贵妃雍容华贵,端坐在榻上。与宫中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宫女比起来,年近三十的她已不能算是年轻;然而,皇上偏偏不喜欢少女,格外钟爱马贵妃,骑射时常常带她随行。她身形丰腴而匀称,面貌柔美,眉目之间缠绕一股媚态。据说她歌唱十分动听,连宫里的鸟儿都不敢聒噪;又能骑射、通外语,因此尤其得宠。
马怀茵做了个手势,将左右屏退,站起身来。
“娘娘今日怎么不在豹房?”
“皇上心血来潮,说要找点乐子,连豹房也不去。不晓得现在身在何处。”
“娘娘宣臣进宫,不知有何吩咐?”
“永成,你……”马怀茵的美目之间,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你还是叫我娘娘么?”
“娘娘是皇上的爱妃,君臣之礼,不可逾越。”
马怀茵眼神黯淡:“你仍然恨我,是不是?”
“臣不敢。”
“你知道我当年是迫于无奈。”马怀茵顿了顿,“我那时年纪还小,发生这样变故,整个人手足无措——何况那样的境地,我也做不得主。”
“过去之事,娘娘不必再提。”
“永成,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你别这样对我,好吗?”
马骥骁抬腿便往外走。
“马公公!”马怀茵忍不住喝道。
马骥骁站定,缓缓回过身来。
“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原谅?”马骥骁嘴角现出讽刺的笑,“娘娘不降罪于臣,臣已是千恩万谢。何来原谅一说?娘娘贵为妃子,马国舅贵为延绥总兵,满门荣耀,根本无需跟臣有任何牵连。”
“你怨我、恨我,我都能明白。可是你忘了吗,小时候我们那样要好,你总是护着我,不许任何人欺负我……”马怀茵的声音有些颤抖,“可为什么,现在你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肯认了呢?”
“姐姐?”马骥骁喃喃道。
马怀茵以为他终于肯唤自己姐姐,惊喜万分。不料他面色一变:“贵妃娘娘怎会有臣这样卑贱的兄弟?娘娘的兄弟只有一人,便是总兵马昂。臣生死未卜,娘娘以乐舞成为马府头等陪侍;臣在尚衣监任人喝骂时,娘娘已是马老夫人心爱的义女;臣几次差点被人害死,当时娘娘被许以权贵之家……娘娘的一切,何曾与臣有过交集?臣出身微贱,不过是皇上身边区区一个太监,娘娘切莫妄言,免得跌了身份!”
“别说了,永成!”马怀茵的眼泪簌簌而下。
马骥骁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声道:“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马怀茵跌坐在榻上,低声抽泣。
她没有想到,阔别多年,唯一的弟弟仍然如同当初那样倔强。香炉的烟轻缓地逸出,她望着香烟中的帷幔,回想起当年。
十七年前,父亲因株连获罪,家仆四散,剩下怀茵与年幼的永成两姐弟。依判当入籍为奴,途中遇到马昂的管家,瞧见怀茵楚楚可怜,许了些银子给管事的,将她买走了。她没有勇气开口恳求管家把弟弟也买下,眼睁睁看着小小的他跟在官差后面,一步三回头地远去。
天知道她在夜里为此痛哭、悔恨过多少次。原以为今生再无会面之时,想不到竟被皇上看中,生生地离了夫家又入宫。再见到永成,他已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这个打击让她至今都没有缓过来——怎么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呢?
她是有愧的。多年前的她如果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弟弟,结果可能就会大不一样了。
除了才貌以外,她无所依恃。圣宠易衰,她想紧紧抓在手里的那份亲情,又如同沙漏般从指缝中散佚。马怀茵惶然无措,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获得弟弟的谅解。
尽管如此,她还是会为了弟弟做任何事情。当年她无力保护他,现在的她,完全有这个能力。
她要尽己所能,弥补弟弟。不管是谁要伤害他,她必会设法置其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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