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被狗官杀害的时候,娘还没出世呢。难为你外婆带着我逃到山里。外婆说你像,那就真是像了。你可给我安分点儿,晓得不?别叫娘和红罗操心……”
洪二虎紧紧地闭上双眼,握紧了拳头。
李震,李震,好一个李震。
为什么你会是李震的孙儿?苍天弄人啊!
他长叹一口气,决定去说服凌晨,把那枚翡翠送还李同熙。这人的大礼他不能收下,虽然一路已经得益良多。
大伙聚在一起。凌晨满怀震惊地听虎子说明了来意,道:“所以,李公子的爷爷杀害了虎哥的外公?”先前她嫌虎子哥哥四个字太拗口,索性就叫虎哥了。
虎子道:“正是。”
“真可惜,难得你和李公子这样投缘。没想到……”
“我想了很久,那枚翡翠信物还是退还给他的好。”
“那翡翠原本就是李公子送给虎哥的,要怎样处置,自然是你说了算。”凌晨毫不婆妈,虎子既感动又意外,他原以为要多费些唇舌的。他看向其余三人,道:“只是要委屈大家,以后咱们就住不起这么好的客栈了,恐怕也免不了餐风露宿的日子。”
青鹞道:“就是餐风露宿也不怕,虎子哥哥会保护我们的,对吧?”
三丰也道:“是兄弟,就不要说那些客套话。没见着他时,我们一路不也过来了?上次鬼门关都险些走过一遭,再是山穷水恶,也没什么可怕的。”
沙华还是淡淡地:“我无所谓。虎子说怎样就怎样。”
商定了主意,虎子便动身去找李同熙。
恰好李同熙听闻他们离开,也赶来咸通客栈,撞个正着。洪二虎要了雅间,郑重其事地将翡翠递还给他,道:“这信物我不能要。你若是还把我当作兄弟,就把它收回去吧。”
李同熙至为震惊:“这是为何?虎子兄弟,可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开罪了你?”
“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的祖父可是当年的总兵李震?”
“正是。”
“我的母亲,是麻城李天保的女儿。”
李同熙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武烈王李天保?你、你竟是李天保的外孙?!”
洪二虎的神色十分惨痛:“不错。”
李同熙腾地从位子上站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麻城李天保称王,率苗汉民万人作乱。天顺五年正月,李震俘天保,送京师伏诛。”
这一段他听家中长辈多次提及,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为赏识的救命恩人,竟与自己的家族有这样刻骨的仇恨。虽然一年多来走南闯北,经见过的事情也不少,碰上这样的局面,还是叫他心中震撼、思绪纷乱,一时无言以对。
沉默半晌,李同熙开口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当日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会出手施救么?”
虎子道:“我起先救你,并不知你是李震的孙儿。便是知道了也会出手,这毕竟与你祖父无关。只是这礼物我万万不能收。若你还感念当日的情谊,就将它收回,你我就此别过,无恩无怨,不枉曾经相交一场。”
“好。”李同熙答得很痛快,接过了翡翠。
虎子见事已了,便打算离开,却听李同熙扬声道:“慢着。”
所有人都望向他。只见李同熙走到凌晨跟前,柔声道:“凌姑娘,你可有夫婿?”
凌晨见他如此唐突,臊得满面通红,道:“没有。”
“你既没有夫婿、亲兄弟,令尊也不在身边,凡事当可以自己做主,是也不是?”
凌晨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嗯”了一声。
“既是如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众人都紧张起来,凌晨的心咚咚咚咚跳得极快。
“……在下曾有过一个妹妹,可惜幼年夭折,引以为憾。在下与凌姑娘十分投缘,若能与姑娘结为异姓兄妹,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李同熙说出这番话时,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他很清楚,以自己家的情形,绝不会容许他娶回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女子;更何况他已注意到,凌晨看他的眼光,跟青鹞看三丰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样的。在长沙时他已有所察觉,对那姓蒋的少年存了一丝妒意——那时他的眼睛在寻找凌晨,而凌晨的眼睛在寻找蒋坤。
可现在,这也许是唯一能够使自己和虎子、和她保持最后一点联系的方式了。除却这样一个名分,他没有任何资格去祈求他们的谅解和关心。
他心中七上八下,恳切地望着凌晨。
凌晨一怔,慢慢地反应过来,深为庆幸他没有说出更唐突的话。她点点头,道:“那么我便叫你一声同熙大哥。”
李同熙心中又激动又酸楚,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波动,笑道:“好妹子!大哥也没有什么好的见面礼,你就收下这个吧。”将那用软布包好的翡翠又递到她跟前,“若是不收,便是嫌我的礼物分量太轻了。”
凌晨望了望虎子,又望望沙华,情知是李同熙变着法儿要让他们保有这翡翠。将心一横,道:“我收下了,多谢同熙大哥。”
李同熙道:“出门在外,万事当心,不要辜负了大哥的一片心意。”
“我知道的。”
“大哥走了。凌晨妹子,你们多保重。”李同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退出房外,匆忙离开。众人都默然。
虎子胸中也是意气激荡,久久难平,感慨得直想喝一瓮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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