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京,拓跋素好不容易卸下了监国的担子,在王府里还没清闲几天,拓跋焘居然找上门来了,他一下子蒙了:“陛下,你这是?”
“今日微服出宫,堂兄可要一起?”拓跋焘笑得自然。
拓跋素已经头疼无比:“那个,陛下,臣这几日…”
拓跋焘已经摆摆手抬脚就走:“给你一刻钟时间换衣服,等着你。”齐禄一边跟上拓跋焘,一边不忘给愣在当下的拓跋素挤了挤眼睛,“殿下,等着你哦…”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最苦的人就是拓跋素,他不能把维护陛下安危的重任放在齐禄这个小内监的身上,只好自己一路挡在拓跋焘身边,防止生人靠近,可拓跋焘显然并不在意他的苦心,一路走走停停,像是对所有的东西都很感兴趣,让他忙得大冬天都几乎要出一身汗。
“前面是驿馆了,公子。”齐禄叫着拓跋焘,“您要进去看看?”
拓跋素顿住:“凉国质子住在这里?”
拓跋焘已经往前走去,“去看看。”
驿丞不知道去了哪里,拓跋焘三人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守卫象征性地问了一下,就让他们入内了。所以当他们就见到了这样的画面:沮渠安周清晨在院子里读书,轻声低低念着什么,男侍在抬水清扫屋子,女侍在修整着她们来这里就种的一些花花树树,间或和男侍们说说笑,虽然是冬天,但每个人额头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细汗,安静的东厢与外间渐起的喧闹截然不同。
一个男侍首先看见了他们,见是生人,上前施了一礼,轻声道:“三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拓跋焘居然一怔,沮渠前云走后,他有很久没见到过有人这样行礼了。拓跋素也还礼,微笑道:“我们是来拜访安周公子的。”
沮渠安周听见声音回头,猛然一惊,他当然能认出拓跋焘,几步走了过来,弯身行礼道:“大凉沮渠安周,见过皇帝陛下。”
他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连声音都发起抖来,前几天他在人群中见过的皇帝,今天居然就这么随随意意地走到了这里,姐姐说他是个需要很久才能真正了解的帝王,上天居然像是知道了他的心声一样,让这个他那么想了解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他的侍从们都听见了,赶紧过来跪拜道:“拜见皇帝陛下。”
这出乎拓跋焘的意料,“快起来吧,今天只是随意过来看看。”
沮渠安周等都起身,拓跋素微笑上前道:“凉国质子有礼,好久不见。”
沮渠安周还未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看着拓跋素,勉强一笑:“常山王殿下,好久不见。”
屋内的整洁让拓跋焘又一次意外。
“陛下、殿下请坐,”沮渠安周道,“只是,这里简陋,没有什么招待的。”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自然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其实魏国皇帝在此,他才是客人,不过拓跋焘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笑道:“不必了,你也坐吧。”侍女上来奉茶,是很普通的茶色,拓跋焘环顾,这里一应十分简朴,不知道是沮渠安周有意为之,还是他在这里的生活真的清简到了这个地步。
“质子在这里的过得还好吗?”这里实在有点太冷了,一旁齐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拓跋焘皱了眉,问道,“这里也太凉了点。”
“谢谢陛下关心,这里都好,以前在凉国时我们都习惯了,屋子里太暖了反倒不适应。”沮渠安周不安的心勉强压了下来,听见拓跋焘似乎是在关心自己,忍不住心里想:身为皇帝,会这么关心别国的质子吗?
“公子以往都在草原生活,所以从来都不怕冷,”拓跋素笑道,“清晨寒意深重,几位却都在外忙碌,比起那些整日知道围炉拥裘的人来说,就有精神多了。”他不比拓跋焘身份限制而不得不有拘谨,对着沮渠安周就像是多年好友,虽然对方是个十岁孩童,但他话语里却丝毫没把他当做孩子看待。
沮渠安周果然被他几句话一说,就轻松了不少,微笑道:“殿下过奖了。生活的地方不同,有些人畏寒,也是无可奈何的。”
“话是这么说,”拓跋素含笑,“但看见公子在这里生活恬淡自足,如果令姐见到,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似乎每一个见到沮渠安周的人都会说到他的姐姐,崔浩和高允是这样,拓跋素也是这样,沮渠安周一点点意识到他的前云姐姐在这些人的眼中,都不是普通人这样简单。“姐姐比我更要懂得安于生活,临行前她就对我多有交待。”
拓跋焘知道拓跋将话题引到沮渠前云身上,虽然有故意的成分,但也是因为这样与沮渠安周才有更多的话可聊,听到沮渠安周提到沮渠前云,眼神里都是敬服与思念,他不由也想起了她。
“真的?”拓跋素一听来了兴趣,“前云公主都说什么了?可提起过我们?”
拓跋焘眉峰微聚,齐禄忍不住偷笑,沮渠安周也愣住了,没想到这位常山王殿下并不是那么端庄持重,反而睁大了双眼,期待地盯着他。
“姐姐说…”
“哎哎哎…全都给我滚开,你,说你呢!都给我让开,让凉国质子出来!”
门外突然嘈杂,打破宁静,拓跋焘眉头皱了起来,拓跋素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是怎么了?”
沮渠安周咬咬牙,“我去看看。”他已经听到了声音,也知道是谁了。
拓跋焘看了眼齐禄,齐禄点头,也就跟了出去。
“你!听见没有,能听懂人话吗!叫你们公子出来!”那个耀武扬威的声音的主人正是贺天金,他指着门外的男侍喝道,“胆大包天,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
沮渠安周已走了出来:“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贺天金狞笑,指着他,“你胆敢私下谈论圣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驿丞老爷怕自己人手不够,才让我们过来,把你送到官府去,哼,凉国质子,走吧!”
东厢已经被数十个大汉包围,都是贺天金找来的打手,齐禄还未站出来,沮渠安周已经淡淡道:“什么谈论圣上,我不懂你的意思,也请你不要随意污蔑别人。我有客人在此,请你的这些人马上离开。”
贺天金倒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扬了扬,笑道:“还想抵赖,这封信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不但私下讨论圣上,而且直呼圣名毫不尊重,凉国质子不懂律法,这可是要赔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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