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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千赶万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棣之只来得及见到白布掩上流觞血色尽失的脸,以及身穿白孝的罗玉,婵娟并不在这儿。
四周的下人已经屏退了,尽管如此,公主戴孝,依然是不和礼教的行为,况且,她名义上的丈夫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
她还牵着流觞的手,眼睛低垂着,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脸上满是泪痕。
这模样,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罗玉……”秦棣之低下头,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才可以分担她的伤痛,流觞是代他上的战场,就是替他而死,婵娟还那么小,怎么能没有父亲。
罗玉抬起头来,眼里空空的,似乎她的灵魂,已经追随流觞而去。
“流觞说……”她徐徐开口,“这是他欠你的。”
她拿起当初棣之赠予流觞的长剑,“他让我还给你。”
棣之接过那剑,只觉沉甸甸的,几乎拿捏不住。
罗玉微微一笑,矮下身子,用死者的手贴着面颊,“流觞,棣之回来了,你放心了吧?”
死者是不可能回应她的,她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这次你可管不了我了。”
她松开手,似乎看着什么走了出去,却没有将任何东西映入眼中。
“棣之,我要走了,你帮我照看好婵娟。”
“罗玉……”
不待他说什么,她已如幽魂一般走了出去,长长的白纱触目惊心。
莫悉站在门口,终究没有跟上。
着孝衣的罗玉一路穿过巍巍的宫门,走近皇后的宫殿,看见她,皇后的眼神一边,呵斥道:“玉儿,你怎么在宫中穿白衣!”
罗玉低着头,轻声答话:“这是孝服,我为我所爱之人送别而穿。”
皇后眯起眼来,“秦棣之不是好端端的吗?”
罗玉便笑了,那笑容让荣妃也感到心悸。
她恭敬地跪下,长长的白纱好似鱼儿的尾巴,困在无水的地方,奄奄一息,“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
她扬起脸,认真地可怕,“儿臣,求母后将儿臣与秦流觞合葬。”
“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后站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母后会答应的,玉儿知道,母后最疼我了。”她微笑着,唇边流出乌黑的血。
皇后刹那间如受锥心,惨叫一声扑了过去,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女儿,她唇边的血流得那样快,叫她拼命去抹,却怎么也抹不净,滴滴的鲜血染在她的素白的孝服上,染在她华丽的宫装上,都美得触目惊心,“别怕,母后帮你叫太医!”
罗玉摇头,“不必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胸口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在浑噩中挣扎问道:“母后,会帮玉儿吧?”
泪水弄花了皇后精致的妆容,如同道疤痕一般盘亘在脸上,罗玉深深地看着她,记忆中的母妃,是年轻的,美丽的,也是憔悴的,她瘦弱的背啊,曾经背着她,在大雪天里跑去太医院,她曾将她抱在怀中苦苦地等着父皇,她都记得啊。
“母后……”
可为什么偏偏,那一道从自己阵营中射出的冷箭,却是母妃下的命令呢?
最爱她的人,杀了她最爱的人。
没有办法责怪啊,即使心中是那么痛。
没有办法原谅啊,所以只好还给她了。
这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母后,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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