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花主依着秦济脖子上血口的模样,在他脖子上割出同样的伤痕,此刻,他唯有庆幸,自己方才不曾真的杀了秦济。
做完了伤口,冰冷的剑身离开了他的脖子,同时,封住了他的内力。
“跪下。”
江暮阳心神剧震,瞪大了眼睛看他。
惨白面具后的眼睛露出幽暗的光,“不想立刻死的话。”
江暮阳咬了咬牙,双膝跪地。
此刻,场上除了花主,无一人站立,他似是阎王的生死薄,生来便是为了收取亡魂。
略略扫过这尸骸遍地的战场,他走向之前丢在地下的解药,在江暮阳的眼皮底下,一脚踏碎!
做完了这一切,他缓缓走向秦济,夜风呼啸,他的长发四散飞扬,喑哑地一声响,长剑弃置,他擦了擦沾满鲜血的手,向秦济探去……
白雨呜呜的,只恨不能发声。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秦济时,秦济睁开眼睛,直视着他。
他似是笑了,缓缓收回了手,转而解开了他的绳子,重获自由的秦济看也没看他一眼,转手就将妻子的绳子解开了。
花主静静地看着他们,像个被遗忘的玩具。
“兰矅!你这个混蛋!”白雨怒骂一身,奋不顾身地向他扑去。
花主并未反抗,而是站在原地,只以几个简单的动作闪躲着,白雨咬了咬牙,忽而拾起了一柄短刀,向他刺去。
“阿雨!”
秦济大喊。
花主目光一利,如同慢动作般地探出手来,上头隐隐浮动着真气。
只要这一下落到实处,那么已无武功的白雨,不死也废了。
下意识地挑起那柄长剑来,动作已先于理智出手,那一道寒芒似是闪了花主的眼,他握住了白雨刀刃的同时,也被一剑洞穿了胸口。
他低下头,去看那隐没在他身子里的长剑,似是在问,为什么。
秦济颤抖着松开手,眼睛在他滴血的手和那柄穿胸的长剑之间游移,他原本以为……却不想,他仅仅是想去抓白雨的刀刃而已!
花主抬起眼睛,冰冷地直视着他。
他倒退几步,无言辩解,花主便忽而发出一声长啸,刀刃在他手中折断,碎片划过白雨的身体,让她瞬时软了身子。
秦济接住她的同时,花主反手握住了那柄剑,似要生生抽出。
“别动,你会死的!”
出言阻止的,竟然是江暮阳。
但他知道,他仅仅,是想从他这里得到解药罢了。
那就,玉石俱焚吧,这世上,谁都不要好过。
只是,多羡慕,她能得到你的心……
微微一笑,“棠棣之华,也是与你。”
闻言,秦济浑身大震,然而,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握着那柄剑,走向悬崖。
这无底的黑暗深渊,好像在召唤他安眠,不想死在他面前啊,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面具下丑陋的模样,花主闭上眼睛,直直跌下……
“阿……阿矅……”
秦济如鲠在喉,垂下了头。
江暮阳跌跌撞撞地走向被花主踏碎的解药,如今,他们只是一团尘埃罢了。
“江暮阳!”
一声隐怒的喊,他抬起头来,瞳孔收缩——蓝光正携着紫湘而来,两人身上都带着血迹,看来,也是杀了不少人。
终究,还是跟了他么?
毫不犹豫地,他捡起长剑,指向秦济白雨,就算被封住了内力,他也有反败为胜的几乎!
“停下,否则我就杀了他们!”
蓝光身形一滞,果然停了下来,目光扫过秦济白雨,生硬道:“你们。”
白雨面色苍白,向他摇了摇头。
“江暮阳,放了他们。”
江暮阳面目狰狞,“放了他们,好啊,你立刻死在我面前,我立刻放了他们,如何?”
“你!”
蓝光握紧了潮生剑,怒焰滔天。
江暮阳指向白雨,“你瞧,她就快死了,你再不动手的话,恐怕就算我放了他们也迟了!”他的目光恶毒如蛇,“快死吧,你死了,什么都解决了。”
蓝光目光游移几番,终究落在了自己的潮生剑上。
然而,一双柔荑覆上了他的手,他回头,紫湘摇了摇头,缓缓的,从他手中拿过潮生剑。
“你想来杀我吗?”江暮阳冷哼一声。
紫湘并未答话,而是将潮生剑,缓缓地,架上了自己的脖子,那脆弱的脖颈,甚至还残留着欢爱的痕迹。
“紫湘,你——”
紫湘用眼神安抚着蓝光,上前一步,直面江暮阳。
而江暮阳冷冷地看着她,似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窟窿。
她面容平静,无喜无悲。
是吃定了他会放弃么?
心中莫名的想笑,江暮阳挺直了胸膛,两人无言对峙,他在等,等被封的穴道冲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紫湘,你很聪明。”他目光忽而怨毒,“我们,还会再见的。”
刹那间,他足尖一点,抽身飞去,然而,与此同时,蓝光身形亦动,一路的兵器皆被他掷出,就是飞鸟,亦插翅难逃!
此番,他是动了真怒,定要他折在此地!
江暮阳猝不及防,闪过几道攻击,穴道久滞,竟一口真气提不上来,身子缓了一拍,便被蓝光的飞刃划过!
身子急坠,轰然落地,他匍在地上,而蓝光以握了一柄长剑在手中,只待最后一击,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棠华!”紫湘拦在他面前,摇了摇头。
蓝光手中的剑生生止住,那道剑气拂开了她的额发,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以沉默相对。
江暮阳却忽而笑了,尽管,他的血已经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紫湘,你……你过来。”
听到了呼唤,紫湘看向他,神情犹豫,她并不是不想他死的——在他对自己做了那些事之后,但,往往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她,并非毫无知觉。
垂下眸子,她向他走去。
到了近前,他却忽然迸发出莫大的力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送上了那柄长剑。
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手已经握上了剑,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让暗红色的衣衫越发深沉。
他眨眨眼睛,笑得如同一个温雅书生,“我一直想知道……师兄死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流下泪来,“在想什么?”
然而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来不及告诉她:死在你手里,是我最大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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