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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一(1 / 1)

一、

朵拉蜷缩在VIP病房的沙发上,空调风从头顶铺天盖地地吹下来,头发很乱很乱,蓬松得像只刚刚从宠物理发店里出来的小叭巴。

冷,很冷。监护仪上的灯一闪一闪的,偶尔还有几声的报警声。罗森怕她辛苦,给她请了个24小时的陪护,医院里肯做24小时的培护的小护士不多,24小时800块都没有专业的护士肯做这个苦差事,倒是很多护工争着抢着要这个名额。

小洁夜班出来,正好向护士长申请的五天年休批准了,还有护士长欠她的加班说要还给她,加起来竟然有十二天,碰到作为外科医生的男朋友每天都是白班夜班几乎24小时无休,想想就算休息了也不能一个人跑到哪里去疯,看在24小时800块的份上,接了下来。接下来的时候,给男朋友发了个消息:“一天800块,我做一天比你一个星期的奖金还高。我们买的新房子又可以加上0.1平方米。”男朋友没回她的消息,她陪到夜里一点多钟的时候,陪护的病人兰草呕吐起来,蜡黄蜡黄的脸上透露着暗沉,嘴唇干裂统得像风干了的老树皮,呕吐物粘在上面,小洁拿起沾了水的棉棒,似图给她擦去,擦了一遍又一遍,却就还粘在上面,脏的没有擦去,嘴唇上的血就有点擦出来了。

兰草似乎有些烦躁,她手拂开了小洁的手,把插在鼻孔里的氧气拨了出来,指指桌子上的水杯,嘶哑着:“水....”水递过去,她狠狠地喝了一口,结果又哇一口吐了出来,夹杂着大量的鲜血。

朵拉从梦里惊醒,梦里兰草扯过她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推在地上,脚上穿着解放鞋的兰草,力气大的吓人,她嚎叫着:“妈,别打我,别打我,让我留着这个孩子。”正在这时,病房的灯光全部亮起来,小洁已经把值班的医生叫了进来,朵拉被病房里忙忙碌碌的穿着工作服的医生护士,狠狠地从梦里拽醒过来。

没有力大无穷的兰草,没有另她发魇的解放鞋,没有那一旷无边的田野。

只有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兰草。

小洁经过她的身边,很诧异地看了一眼她,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即将失去亲人的痛楚,竟然有点解脱的神情,还有微微的欣喜。

那个身在病床上的女人,是这个蜷缩在沙发上那个女人的母亲,两张脸,第一个五官,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录出来的一样,眼睛一样的深邃,鼻梁一样的高挺,但是,一个蜡黄饮尽风霜,一个细细描了眼线、熟睡的时候眉梢都带着风情。

兰草被插管了,下了一个三腔管,用来止血的,在插管前,她无力地呻吟着:“不要管我了,让我死好了。”

朵拉听她的声音,嫌恶地转过头去。

那根像爪子样的手,这个时候朝她招了招:“小花。小花。”声音混沌不清,也只有濒死的人,才能发出这种呓语。

小花。是啊,小花。

她扯了扯裹在身上的毯子,冷漠地看着那个在床上的女人,直到小洁问她:“朵拉,你妈妈插了管,不给她用点镇静剂怕她会拨掉。约束带对她又没有什么作用。”

“那就给她用点吧,你决定就行,不用问我。”

小洁略显尴尬地:“好,下次就我决定了。”

兰草的呕血被止住了,用了镇静剂的兰草很柔顺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的往日的凌厉。她的手也是覆了一层黄黄的颜色。朵拉失神地看着那个已经时日不多的女人,看久了,目光竟然被一层薄雾给挡住了。

小洁在兰草病情稳定下来,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一眼,有男朋友的短信,短短几个字:“刚刚手术室出来,很累,先睡了。”时间是两个小时前,那个时候,刚刚是给兰草插管的时候。

她看看朵拉,朵拉也在看看她,漫漫的夜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反复。

兰草在这个时候,呓语起来,用的是她江西老家的方言。朵拉小时候非常喜欢和兰草学说外婆家的方言,说话的语调像是在唱歌,记得有一年,她的老太去世,还很小的朵拉把头闷在兰草的怀里,听她的舅妈、兰草、还有大姨、小姨们咿咿呀呀地哭灵,她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学着哭。

大人听着觉得好笑,竟然也在葬礼上就笑了出来,兰草的奶奶在那个年代是个很长寿的老人,98岁的高龄,在那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年代,老人家最后的那几年是一家家讨饭才能生存下来的,好在人老了吃得少,半碗饭可以管好两天。

朵拉对她老太的印象是,脏,很脏。因为老太需要出去讨饭,只有越脏的衣服、越破的衣服,才能引起人们的同情。

老太很喜欢朵拉,但是,朵拉不喜欢她。

每次朵拉去外婆家,村口就能碰到老太,老太蓬松着头发,拿着一个破得已经像是哪间破房子顶上掉下来的瓦片一样的碗,看到朵拉,她就哆嗦着手,哆哆嗦嗦地想去抱朵拉,每回她都哭。兰草在朵拉大一点,记事的时候就和她说起来的时候就是笑:“我的小花自小爱干净,嫌老太脏,从来不要老太抱。”

小时候的朵拉觉得自己抗拒老太是对的,对又脏又老的老人家,逃避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老太是在朵拉十岁那年走的。朵拉对老太最早最早的记忆是在六岁那年,过年的时候去外婆家拜年,然后被舅舅家的几个表哥带出去玩,路上,冲出来一只疯狗,表哥们都呼跑了,留下穿着大棉袄,跑不动的朵拉,呆呆着看疯狗一步步逼近,哭得喉咙里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个时候,老太多边上蹒跚着上来,举着那讨饭的时候用的拐杖,冲着疯狗一顿打,疯狗疯起来的时候,不会跑,只会撕咬,把老太的衣服撕得粉碎,幸好是在大冬天,没有被咬到身上的皮肤肌肉,只是衣服都被撕碎了,有几个青年人过来,帮忙把狗打死了。

朵拉呆呆地看着被狗扑到在地上的老太,吓得傻傻的,哭都忘了哭。九十几岁的老人家,在过年的时候还出去讨饭吃,总是能讨到一些好东西的,那天忘记哭的朵拉在老太怀里,吃到了她今生吃过的第一枚巧克力。

老太说是隔壁村,那一户人家,家里很穷很穷,饭都吃不起,但是心地很好很好,每次老太到那个村里,那户人家看她年老,都会省一些饭菜给她吃,很多时候,吃的仅仅只是番薯米。那一年,政策允许,允许台湾人回国探亲,那户人家竟然有一个当年国民党的当兵后逃到台湾的,政策允许的当年,回国探亲,给家里带了很多的吃的,看到朵拉的老太去讨饭,送了巧克力、糖果给了老太。

老太怕朵拉嫌脏,那树皮样的手在路边的小水洼里洗了又洗,才在怀里掏出一块捂得暖暖的糖果塞到朵拉的嘴里。那样甜的食物,从来没有出现的朵拉的生命里,那甜得简直发苦的,但是化在嘴巴里却让嘴巴一直在回味,朵拉把舌头伸出来,怕口水溶化了那甜蜜,怕那甜蜜消失得太快,再也抓不住。朵拉记得很清楚,再次吃到类似的东西,是在她的堂姐邵小红读大学的那年,然后她知道,那东西叫巧克力。

老大眯着迷蒙的眼睛:“一定要心好,你看咸根家里,就是心好,还有亲人从台湾回来给他们送钱,这下他们家里好过喽。”

朵拉斜着身子,身子疲倦至极,她睁眼看看兰草,兰草似乎也是疲倦了,或是在镇静剂的作用下,安静地睡着了。她拉拉身上的的毯子,却把手机掉到地上。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让小洁的把视线从监护仪上转到她这边,小洁小跑着过来捡起了她的手机,然后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别看了,先睡一下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呢。”言下之意是,难得清静一会,还是睡觉吧,不然又不能睡了。

她看看小洁稚嫩的脸。

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的女孩子,生活得总是要艰辛许多。而她自己,又何尝是艰辛可以概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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