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的这个“好吧”刚一出口,拉尔夫已经在往外推他的摩托车了。车把下还悠荡着那顶头盔。“我一定不让人发现我,”他向朋友保证,“在学校我一定能找个住处的。”
让把摩托车装进他大衣的一个口袋里,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拉尔夫托了起来,生怕弄折了他的小肋条骨,“你想在学校呆一段时间?”
“是的,”拉尔关说,突然他被自己的这个决定吓了一跳,“肯定会有地方让我藏起来的。”
让想了想,说:“嗯,麦丽丝·豪帕有一只靴子,你可以藏在那里。”
“难道她不穿吗?”拉尔夫问。眼前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他蜷缩在麦丽丝的靴子里。
“没办法,”让说,“麦丽丝讨厌这双靴子,所以才把它们放在学校,这样她妈妈就没法让她穿了。”
“一个聪明的女孩。”拉尔夫想。
布兰勃太太匆匆忙忙回到前厅:“让,你跪在那里到底干什么呢?你该走了,不然就赶不上车了。”
“我只是查看一下地板上的泥巴,”让撒了一个小谎,很快地把拉尔夫放进他的口袋。“再见,妈妈。”他跑出门外,嘎吱嘎吱地踏着雪朝公路走去。
让把拉尔夫带到学校去另有想法,他说:“我猜卡小姐不会介意的。”
“谁是卡小姐?”拉尔夫问。
“我的老师。”让解释道,“她实际上叫卡肯蓓克小姐,可她说叫卡小姐就行了,因为叫卡肯蓓克小姐太长,会用掉很多上课时间。”
“啊……”拉尔夫感到迷惑不解。
对于拉尔夫来说,学校是一个既陌生、又神秘的地方。他小时候有个印象:学校似乎是汽车那样的东西,因为爸爸、妈妈们常说:“学校一开学就好了。”当初,他们带着各自的孩子们驾车穿越了漫长、炎热的萨克拉曼多峡谷,或者骑车翻过了婉蜒、曲折的塞罗·内华达山脉②来到这个客店。拉尔夫想当然地断定:因为小轿车能开,学校也能“开”,所以学校大概像小轿车一样。
由于拉尔夫常听孩子们说话,他变得更成熟了。他渐渐认识到孩子们是能走动的,而学校则站着不动。后来他又了解到有些大人被叫作“老师”,他们也去学校。有一些老师夏天住在客店里。从拉尔夫了解的全部情况来看,老师和普通人一样,只有一点不像一般的爸爸、妈妈们,那就是他们常说:
“哦,上帝,又要开学了。”
拉尔夫从那个一天要演好几次的电视广告里发现了线索:大概知道了老师在那神秘的地方究竟做些什么。在广告里,一个自称为老师的女人,手里拿着管牙膏,边走边说:“牙膏不刺激我,刺激我的倒是一次彻底的牙科检查。”
这句话使拉尔夫很困惑。还是他住在楼上的时候,一次有一位粗心的客人忘记了拧牙膏帽儿,拉尔夫趁机尝了一口,他发觉自己满嘴都是白花花的泡沫,就疯了一样到处乱窜找水。这时一个仆人尖叫着跑下楼来,“老鼠疯了,老鼠疯了!”不,拉尔夫实在不能同意那个老师在电视广告里说的话,牙膏太有刺激性了。
“那个卡小姐怎么样?”当让走到汽车站时,拉尔夫问。
“哦,她没挑的,”让一边跺着脚,使脚暖和一点,一边说,“她总是萨克拉曼多山脉,在美国新墨西哥州南部。
②内华达山,在美国加州东部。
想一些有趣的点子来上语言课。比如说,我们学校名叫伊文·杰·斯尼德小学。上星期她就让我们写这么一篇作文:谁是伊文·杰·斯尼德?为什么加利福尼亚的奎卡理查镇的小学用他的名字命名?”让抓起一把雪,把它攥成雪球,向一根松树杈砍去,松树上的积雪带着柔和的“噗噗”声纷纷落下来。
“有的孩子把伊文·杰·斯尼德写成一个来自太空的怪物,”让继续说着,“而我认为,他是淘金热时代的一个盗马贼。那时奎卡理查是一个矿城。
我说,在奎卡理查他是第一个被抓进监狱的,所以人们就用他的名字命名学校。卡小姐对奎卡理查在历史上曾是淘金城这一点感到非常兴奋。”
“哦,”拉尔夫感到迷惑不解,他说,“那,到底伊文·杰·斯尼德是谁呢?”
“他是学校董事会的一个了不起的老家伙,那是70年代学校刚刚建成时的事儿。”让又攥了一个雪球,解释着说。
拉尔夫对他说的这些一点也不懂。
让一个接一个地扔着雪球,突然有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他说:“在学校里,和你讲话我最好小心一点,不然别人会认为我发疯了。”
“也许有的人能听懂我说话呢,”拉尔关建议说,“也许他们会更喜欢看我骑摩托车。”
让想了想,说:“你最好不要到处显摆,也许有人会偷走你的摩托车呢,也没准每个人都想把老鼠和摩托车带到学校来。如果整个学校哪儿哪儿都是老鼠骑着摩托车乱窜,我想这可不太好。有一只还可以,多了就不行了。你知道有些人对老鼠很神经质的。”
学校的班车在公路上“嗡嗡”地开来了。拉尔夫在客店里的经验使他不得不同意让的话。有一只或者两三只老鼠还说得过去,多了就不行了。他问让:“我说,你看学校不会已经有老鼠了吧?”
“不会,”让说。这时班车已经停在他的面前,“考斯特先生总让学校保持得很清洁,所以不会有老鼠的。”
当然,这么一说,拉尔夫的感情受到了伤害。
“记住:不要露面。”让上车前对拉尔夫嘱咐了最后一句话。
拉尔夫呆在大衣的口袋底儿,他感到悲伤、勇敢、高尚、害怕和迷惘:
说到悲伤,是因为他没来得及对迈特说声再见;说到勇敢而高尚,是因为他出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可以保证他的小同胞们的安全;他感到害怕和迷惘,是因为一切发生得这么突然。然而在口袋里面他又感到很舒服。在一个最深的缝隙里,拉尔夫找到一粒葡萄干,如果不是对伊文·杰·斯尼德小学那个神秘的地方感到如此紧张,那么这将是一顿美味的早点。他咬了一口,然后对自己说,学校一定是个安全的地方,因为有那么多孩子都到那里去。
他告诉自己,当然了,我也会没事的。这时他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式。不过,他还是嘀咕了一句,“可是我一定得小心卡小姐的牙膏,离它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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